第336章欲擒故纵心机深
尽管皇上对栗妃心中很恼恨,不再临幸她,但要下定决心,废黜太子,还需要加一把火,这把火必须时机成熟,火候得当,才能达到最好效果。
这把火应该由谁去点燃呢?如何去点燃呢?在绮兰殿,殿主人王娡站在窗户前,托着香腮,一双秋波似水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庭院内随着冬风上下起舞的树枝,转动脑筋,不紧不慢,不急不躁,想啊想:皇上恼恨栗妃,谁知道是一时的,还是长久的,万一哪天栗妃用了特殊的手段,促使皇上回心转意,本宫所有的努力全白搭了。
而从目前情势看,皇上已经萌生易储的想法,正在布局,布一场一般人想不到的大局,不论是栗妃,还是刘荣,都将被淘汰出局。要抓住眼下有利时机,一棍子把栗妃打翻,再踏上一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决不能让她有喘息的机会。只有把皇帝彻底惹怒,才能加速这种局面的形成。
皇上最忌讳的,恐怕栗妃当第二个吕后,殃及后宫的嫔妃和将来出任诸侯的皇子,而刘荣当太子一天,这种可能性就存在一天。不妨借“母以子贵”的理由,提出立栗妃为皇后,激怒皇上。皇上震怒之余,必然把栗妃打入冷宫,废黜太子。想到这里,王娡两眼放光,继续沿着这条思路往下想……
因为大行负责礼仪,大行去上这道奏疏最合适,但大行乐意做这件事吗?因为这件事毕竟是机遇与风险并存,说得皇上高兴,皇上认为是大行分内之事,充其量夸你几句;但一旦说得皇上不高兴,捋龙鳞,逆龙威,圣上赫然震怒,把你下狱,甚至杀头,在历史上并不少见。看来只能给大行说明做这件事的好处,不能把风险说明,说明了,大行宁当缩头乌龟,也绝不去皇上那里邀宠。
让谁给大行说呢?一般人不行,得找一个有心机、会说话而且比较可靠的人,王娡稍微一想,弟弟田蚡机灵的形象便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满意地笑了笑,喃喃自语:“非兄弟不能办此事。”主意一旦拿定,立即果断实行。当她把自己的意图给弟弟田蚡说明时,田蚡满口答应。
田蚡行动了,在太阳余晖落下西山的时候,他邀请大行来到远近闻名的“醉香居酒楼”,开始对饮。
“请。”
“请。”
两个人对饮几爵,然后边品菜,边喝酒,渐渐进入佳境,谈起时局,话不免多起来。
因为喝酒喝得高兴,田蚡两腮喝得红红的,兴致极高地说:“当前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吾侪幸逢盛世,当奋发有为。”
“身为朝廷命官,当恪尽职守,忠诚履责。”大行酒至半酣,两眼布满红丝,说话与田蚡一唱一和。
田蚡笑一笑,故意用言语激大行:“依小弟之见,大行嘴上口口声声说忠诚履责,实则玩忽职守。”
大行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贤弟何出此言?”
“刘荣当太子两年多了,薄皇后去年九月又被废黜,此举很显然是在为太子的生母让路,然而时隔一个多月,太子的生母栗妃至今未被立为皇后,你连上奏疏都不上,请问大行,你负何责任呀?”
大行脸色变得绯红,不好意思说:“这,这?在下主要是看不透,吃不准。”
田蚡指着大行,笑着说:“这什么,还说恪尽职守?净吹牛吧。”
“愿意听贤弟高论。”
田蚡煞有介事地说:“太子是未来的国君,母以子贵天经地义,如果此时能上书皇上,请立栗妃为皇后,岂不是上顺皇帝之意,下合臣民之心,立下不世之功?”
“这么大的好事,贤弟何不为之?”大行看着田蚡,只见他一张脸闪着红光,神采奕奕,心中顿生疑窦。
“可惜啊,我非大行,上书名不正,言不顺。倘若我是大行,早上书皇上,把这件大功抢到手,下半辈子不愁吃,不愁穿,荣华富贵,岂不快哉!”谁知田蚡脸色坦然自如,论理充足,看不出有任何瑕疵,把大行说得连连点头。
大行被田蚡忽悠,端起酒爵,把酒送进胃肠里,豪情万丈地说:“听贤弟一席高论,在下茅塞顿开,愿意依计而行。”
“祝仁兄马到成功。”田蚡给大行斟满酒,端起自己的酒爵,当啷一声,碰了一下,仰起脖子,送进肚里。
当两个人从“醉香居酒楼”出来的时候,他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关系不分彼此。
回家之后,大行经过几天考虑,觉得田蚡所言确有道理,自己如果退缩不进,将会被别人抢占先机,想定后,他怀着兴奋的心情,缮写一道热情洋溢的奏疏,在这道奏疏中,他恳请皇上立栗妃为皇后……
当太阳的光辉透过未央宫宣室殿的窗户,群臣行过礼,纷纷跪在属于自己的那张软垫上,仰视着皇上那张威严的脸庞。只听春陀尖细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大行站起身,拿着一卷书简,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至丹墀前,用清亮的声音说:“臣有本要奏。”
春陀接过书简,来到皇上的身边,递给皇上。皇上展开书简,只见上边写道:伏维陛下,大汉律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皇长子刘荣已立太子两载有余,而其母尚无位号,应册为皇后,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皇上仔细浏览奏章,大行拿眼偷觑皇上的脸色,只见皇上拢起两道浓黑的眉毛,面带不悦之色,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只见皇上从御座站起,拿着书简,生气地念了一遍,念完,大声训斥道:“群臣都听一听,这是大行该说的话嘛?”
“这?这……”大行惊恐地看着皇上,张口结舌,结巴起来。
皇上冷冷地问:“这是你的看法,还是有人在背后唆使?”
“这是臣的看法。”大行心说这次拍马屁拍到马橛子上,拍错地方,心中不由暗暗埋怨田蚡。
“不对吧,恐怕有别人在背后唆使你吧?而且这个人一定就在皇宫内,对不对?”皇上两眼紧紧盯着大行,仿佛要看透他内心想法,暗暗冷笑不已。
“不,不,不。”
“肯定有。”皇上怀疑栗妃暗中唆使大行,让他走到台前,在演双簧戏,于是大喝一声:“来人呀,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行打入牢狱,省得他在这里胡说八道。”
“诺。”两个彪悍的侍卫应声而至,一左一右拖着大行,走出殿门,大行拼命挣扎,高声喊道:“臣冤枉呀。”
皇上满脸怒色,大发脾气:“你冤枉,你如果冤枉,天下就没有不冤枉的啦。”
大行因为上书皇上立栗妃为皇后而入牢狱,把群臣搞糊涂了。群臣骇然失色,一个个低下头,做了闭口无言的闷葫芦。
一向看皇上眼色行事的陶青紧张地看着皇上,不敢发表任何意见,任侠使气的窦婴、为人耿直的周亚夫心中疑惑不解,感觉皇上对栗妃成见之深,不同寻常,心中暗暗焦急:也不知道栗妃怎么把皇上惹怒,看情形皇上不仅没有立栗妃为皇后的意思,还会殃及太子。
散朝后,群臣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丞相陶青避开群臣,一句话不说,径直返回家,闭门谢客,足不出户。
窦婴邀请周亚夫来到“醉香居酒楼”,找了一间雅间,坐下来,担忧地说:“太尉,皇上今天雷霆震怒,把大行下了牢狱,分明是在敲山震虎。”
“看样子,皇上对栗娘娘已经痛恨到极点,太子危矣。”周亚夫以敏锐的眼光,看出未来发展趋势。
“如果皇上废黜太子,臣将力争,因为太子贤德,从未出错。”
“是啊,太子从来与人无忤,从来无错,废了可惜,臣也将力争。”
“绝不能像丞相陶青那样,唯唯诺诺,活像个宦官,没有一点血性。”
“他是个滑头,遇到事比谁都跑得快。”
他们正说着,店小伙计端上两盘他们爱吃的菜肴和一瓮窖藏多年的好酒,说声慢用,走了出去。两个人拧开瓮盖,顿时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窦婴把酒倒满,两个人端起酒爵,轻轻一碰,齐声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