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问道惊变
玉龙岭山势缓和，坐地近百里，武当弟子身穿素衣，玄妙弟子身着玄衣，一黑一白，盘坐在地，形成一副太极奥妙图。
邱雨幽背负道剑，端坐在武当弟子之中，充当黑色的阳鱼之眼；刘青云亦端坐在玄妙弟子之中，充当白色的阴鱼之眼。
此刻的两人都在闭目养神——他们以这样的姿态诘问对方已有一天一夜，纵使他们功力深厚，也不免体乏神困。
林问归从在旁观望的普通弟子口中了解到，昨日是刘青云与邱雨幽的问道之战，拼的是个人学识之渊博，而今日他们要面对的是对方道统众弟子的质疑之音，也就是说刘青云和邱雨幽要舌战群儒。这里的“群儒”可是各自门派内最杰出的五十位弟子，某些人在“道”方面的造诣丝毫不输给任何长辈。
如果将自己放在这样的情景当中，林问归都没有信心能够对这些人一一进行反驳。真不愧是大道争战。
马师叔挥剑斩断一截沉香木：“第二日问道，开始！颂念清心诀，助我师门长辈平定心神。”
雄浑的内力促使马师叔的声音徘徊在玉龙岭地界内，哪怕是百里之外也清晰可闻。
不管是正在围观的普通弟子还是盘坐在太极阵图当中的精英弟子，全都低声细语，念起了道家清心诀，场中的气氛一时沦为无限的静谧。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天道酬勤”四个字刚刚落下，邱雨幽猛然睁开眼睛，刹那间所有的颂诀之声都一干二净。
莫云空作为武当大师兄，第一个发问理所应当，他一拂长衣站了起来：“敢问师叔，何为道？”
”上不曒，下不昧，不可名，归于无物。有物天成，先天地生，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为天下母。老子不知其名，曰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有个武当弟子站了起来：“此乃天道，何为人道？”
“人道俗事，不算大道。”
再一人站起：“吃喝拉撒睡，不可避免；油盐酱醋茶，哪个敢离？怎么不算大道。”
……
眼看着武当弟子一个个站起来质问邱雨幽，林问归终于明白这两家的分歧在哪了。
玄妙观追求的是虚无缥缈的天道，最终目的是为了得道成仙，恣意汪洋，逍遥人间。除了武功，他们修的是炼丹术和长生术。
武当山看重的红尘人道，主张事皆人为，人定胜天，他们认为万事万物皆有其运行的规律，所谓大道，只不过是人生自我选择的前进道路罢了。他们的武功以太极神功与太极剑为主，除此之外，每个弟子都在钻研一门百家技艺，例如箫琴、皮影等。
这两家道统理念差异之远，矛盾之深，简直不敢相信它们曾经是一家人。
看着邱雨幽在唇枪舌剑之中，额头上隐隐有汗水流淌，林问归轻笑道：“原来虚无渺茫的天道其实也说不过现实的人道。”
旁边的一位武当弟子立马赞许道：“天道玄之又玄，在说理方面本来就处以下风，邱师叔勉力撑到现在已然是道学大家的风范。不过众师兄不会太过分的。”
“为什么？”
“因为天道，很可能真的存在。”武当弟子抬头望天，眼神深邃。
林问归一愣：“真的存在？”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邱师叔真的是为天道论战，那我们可是犯了大忌讳。所以师兄们虽然跟他争得激烈，但却不敢让他输。”
“那你们不是输了？”
“也不见得。天道不是所有人都能钻得精深的，邱师叔有这个本事，但玄妙弟子却大多是半吊子。以掌门的学识，想要争过他们再容易不过。”
“停！武当弟子尽数站起，五十问已然结束，请问武当可还有辩驳？”马师叔以大内力喝声道。
莫云空站起，先朝众人施礼，再缓缓开口：“邱师叔学识渊博，弟子们被他辩得哑口无言。”
“好，再念清心咒，送武当掌门刘师兄入定。”
武当弟子再度盘坐在地，神情肃穆：“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风生水起……”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刘青云骤然张开紧闭的眸子，胖嘟嘟的脸庞无比严肃：“请玄妙诸位指教。”
一位玄妙弟子站起来：“自我睁眼，天道既存，不以我生而生，不以我灭而灭，天道生于我先，人道知于我后，孰优孰劣，莫不清楚。”
“善，然天生我父母，父母生我肉身，形不得神不能自主，神不得形不能自成。初生婴儿，牙牙学语，不知天道；幼齿小儿，东奔西顾，却晓人道。”
……
场面已经比不上邱雨幽争辩时的激烈，刘青云在“道”之上的造诣远远不是这些玄妙弟子能比的。
林问归问身边的武当弟子：“你们全部人都来到了这里吗，武当山上怎么没人呢？”
武当弟子一怔：“怎么可能，剑绝师叔祖留守武当山你不知道？尚在武当山值守的弟子少说也还有一百位，怎么可能没人！”
“剑绝在哪儿呢？”东北三杰突然出声，“哇，小朋友你是不是在骗老子。”
“我没有。”武当弟子连连摆手。
玉龙岭上突然爆发一阵沸腾，原来刘青云已经胜过了五十位玄妙弟子，他眯着眼睛笑嘻嘻地对激动得冲了过来的女儿和弟子说：“幸不辱命。”
莫云空和众弟子都笑着说：“早该有此结果。”
刘青云张开怀抱将刘紫铃拥入怀中：“我出手你们还……啊！”
“师父！”莫云空目眦欲裂地看着刘紫铃将一把刀子从刘青云小腹处拔了出来。
刘青云一把将刘紫铃推开，难以置信地问道：“女儿……为……为什么？”
“刘紫铃”嫣然一笑，开口时的声调已然变得更加尖锐：“谁是你的女儿？你这老家伙也凭有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