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随风而逝（中）

第375章随风而逝（中）

杨玄风一向守礼，虽不至凉薄寡淡，言辞亦从不露骨。余光所及，月色皎皎，清晖如附霜，贴合着他侧脸分明的棱角。醉中一字一句，叫人心意动摇。  浓重的酒气，缠绕在两人之间。

四目相对，一切似梦似真。

星河吸了一口凉气，如临深渊。

他英挺的剑眉，如刻的鼻峰，丰毅的鬓角……熟悉的脸庞，在眼前模糊成一团，却在心底清晰分明。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生怕触碎梦境。

眼角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星河仿佛听到自己心低的叹息。

这是多年习武留下的印记。

他还是他，一丝一毫未变……

事到如今，是爱，是恨，已经全无意义。

宇文烈说的一点儿没错，即使她与杨玄风还有情义，上大将军一家也再容不下她！

一个背负一身血仇，随时能燃起复仇之火的人……若是不死，最好远在天边。

往后余生注定背道而驰。

相见不如不见，再见亦是相杀。

……

“阿衍，好香——”

咫尺间又传来杨玄风沙哑的声音。

星河心底一惊，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细细分辨一番，才发觉盈室的玉檀香中夹杂了几分诡秘的脂粉味。

媚香？！

躺了许久竟未发觉，显然是噬蛊虫让她对药物多了几分抵抗。

可是，杨玄风却不然。

宇文烈，果真知道如何让人万劫不复！

……

罗帐落下，琉璃风铃发出轻音，叮叮铃铃甚是好听。

窗外雪落无声，遥遥的更鼓应和着心跳。

一切完美无缺，唯独他……并不清醒。

也许，冥冥天定，命运抵死纠缠，注定仓皇无果。

*******

猛然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阿衍！”

杨玄风猛地坐起身，一阵慌乱地摸索，身边却空无一人。

苦笑一声，他不免自嘲。

一个梦罢了，自己竟妄想它是真的。

他掀开锦被，找回里衣，方想要披上，却被白衣上暗红的血迹惊住了。

“什么……”

不是梦，是真的？！

捂着吃痛的额头，他努力回忆——星河的气息，星河的目光，星河的声音……除了带着星河印记的碎片，他再想不起昨夜的一丝半点。

那个姑娘是谁？？

追星揽月坊的人？不对！月娘即便有心，也没胆子如此安排。

其他花坊的姑娘？对方不慎误入，自己醉酒后冒犯……倒是极有可能。

既是风尘女子，钱刀自然可偿。可对方若不是流莺粉蝶，他又该如何赔罪？

匆匆穿上中衣、外袍，顾不得拾起甲胄，他要去找月娘问问清楚。

猛地推开门，险些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的桃染正独自一人站在门前。

她一身素雅的青衣，随意挽了一个侧髻，半披着长发搭在肩头，双手捧着一方托盘，上面盛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和一碟腌渍的青梅。

望见他的瞬间，桃染展露出笑颜，“将军昨夜醉酒，大约没什么胃口。我借乐坊的小厨房煲了粥，你进一碗暖暖身子。”

“你……”

杨玄风将里衣收到背后，躬身致歉道：“昨夜……是我唐突了。”

“嗯。”

桃染不明所以，却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杨玄风退了半步，稍沉了口气道：“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昨夜，酒后……失德。不敢奢求你的谅解，便把性命相抵也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