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家威叔父？”

他们一行数人，分乘两辆车出发到码头。

安子虞下车后，便吩咐司机先送妻儿回家，他留在码头陪伴安子昊夫妇。

安子昊与李蕊，还有金子则乘坐昨天留给他们所用的那辆车，比安子虞稍迟一些来到码头。

车停下后，安子昊想了想，问李蕊：“你和金子要下去走走吗？”

李蕊由车窗往外望。

眼下正值隆冬，三不五时就会降雪，离城河的水面都结冰了。

在她潜意思识中，对于河流湖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意，一旦靠近就会控制不住地打颤。她把这个归咎于两年前那场，到现在还记不起怎么发生的溺水意外。

于是她摇头对他道：“我还是不下去了。我和金子在车里等你，你和堂哥办完事再来找我们。”

安子昊也是想到这一层。因为他了解她的往事。想起她少时，李风被仇人追杀，父女两人被困于高粱河畔的事。当时李风性命堪忧，随时都被仇人手刃而死。他不忍女儿在自己死后，独自在乱世中沉沦，就打算亲手结果女儿的性命，然后自杀。

幸好父女俩后来被大哥安子轩所救，才能幸免于难。但是，自此李蕊便对有河流湖泊的地方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阴影，特别是对高粱河。只要到高粱河畔，心情异常难受，甚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也就因为这个原因，她非常刻意地不去接近高粱河畔。

再者，安子昊也并没有忘记几天前，她被戴华扬挟持至高梁河畔贫民窟的事。后来跟随赵长雄去督查厅的路上，她浑身不自觉地瑟瑟发抖。他以为她是被戴华扬的突然发难所吓，或者大雪沾身融化后感觉身体冰冷所至。但当他问她发抖的原因，她却说不关刚才所提及的原因，最主要的是当她一看到高粱河，一挨近它的河畔，就会忍不住惊恐起来。

她失去过去的记忆，但安子昊却对她之所以如此的原因非常清楚。所以他便明白，这是她潜意识里的本能反应。毕竟童年几乎丧命于父亲枪下的事，已成为她心底中难以磨灭的一道阴影。

因此安子昊在下车前，才会询问她的意愿。要是她想下去，就下去，不想下去，就留在车上等他。

他们现时来到安氏码头，在自己的地盘内，码头外还有自己人在看守，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胆敢明目张胆地闯进来捣乱吧。再说还有金子陪着她，所以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不过他下车前，还是叮嘱她道：“要没啥事，就尽量不要下车。”

刚推开车门，他仍是有点儿不放心，又转过来对她一再交待：“别多管闲事，发生什么事都要等我回来再说。”

“你好啰嗦。”她忍不住微翻白眼，拍拍金子的头顶，“行啦，我明白的。再说，不是还有金子陪着我嘛。”

他莞尔一笑，也伸手去拍金子，“又要麻烦你了。”

仿佛听懂他的交托，金子豁地挺起身，向他汪汪地叫了两声，好像一位忠心耿耿的士兵，向男主人发出响亮的保证回应。

他摇头失笑，向李蕊微一颌首，这才推门下车。下车后，发现安子虞已站在前方等他。

他走过去，安子虞指着前方一个角落说：“你瞧，那儿有一班人。”

因为河面结冰，货船无法停靠，因此这个时候一般都是离城船运业的淡季，很少有码头工人聚集于此。但是眼下却一反常态，码头一带竟然聚集住一群人，三山五岳，鱼目混珠。

“走，咱们过去瞧瞧。”安子昊是行家，一下子就嗅到不寻常的诡异。

他们沿着河畔，一直往前走。

“眼下货船无法入港。这群人却是来送货的。他们的货并不是走水路，而是走陆路。”

“走陆路？”安子昊皱皱眉头，“他们运货用的货车？”

“对，自从分家后，离城码头就归咱们这房人管理。为了让营业范围不那么单一，我们也开辟了陆路运输，就是为了冬天河面结冰，怕经营亏损，也可利用这陆路运输来帮补一下。”

“堂哥的眼光不错，居安思危，不墨守成规。”安子昊称赞他。

安子虞谦虚地笑了笑，“不过陆路运输，我给他们用来停货装卸货的地方不是这个码头，而是在城中的仓库。这群人却突然闯进码头，说是已得到授权，他们才会来这里的。”

“授权？！这离城的生意是归你们所管，除了你和家武叔父，还有谁有这个资格来授权？”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安子虞眼含深意地瞧着他。

“你指的是……”他顿地拧眉，沉声地道：“家威叔父？”

安子虞点头，“家威叔父当年被你剥夺了所有与安氏有关的生意运营权后，起初还是挺守规矩的，安安静静地待在家中，足不出户，整天要不就逗鸟，要不就听戏，悠哉游哉，打发时间。我们还真以为他从此修心养性，不问世事，就这么安度晚年了。但后来你们去了北疆后，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说来听听，”安子昊挑起眉，笑道：“他的狐狸尾巴是怎么乱动的。”

“你去北疆后的初时，他就突然走出屋子，四处跟人拉关系，不管是有交情的，还是没交情，但凡有利可图的，他都去拜访了个遍。起初还碍于我们父子的眼线，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是随着有关你的消息越来越渺茫，甚至失联，他便更肆无忌惮，根本不把我们父子放在眼内。”

“家武叔父怎么看？”

安子虞唉地无奈一叹再叹，“我爸？！刚好我爸中了风，身体健康一落千丈，还有……”

他微顿，一个劲地摇头，显得格外的难为情，似有难言之隐，张张嘴，却马上又欲言又止。

“堂哥，怎么了？”安子昊瞧他一眼。

“家丑不可外扬，但你不是外人，是咱们安氏的当家人，这事告诉你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他咽下一口唾沫，“荷姑……又给咱家弄出一个乱摊子，把一锅好粥煮成了稀巴烂。”

荷姑就是安家武的小老婆林姨娘所生的女儿，安家虞的庶出妹子。

安子虞接下向他详细地讲述起这锅稀巴烂的粥，是怎么被熬坏的。

之前因为郁家在打小算盘，欲要攀上安子昊这个叱咤上海滩航运界的新贵，想郁天瑜嫁给他为妻，他们郁家也能趁此摆脱东洋人的控制，好挽回郁家在上海的名声。

毕竟为东洋人做事，落下个遗臭万年的汉奸名声，吃力不讨好，里外都不是人。

但是当时的安子昊已不是当初那个依赖兄长，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郁家已非他敌手。但是为了达到目标，郁家不择手段，竟然把安氏家族中所有的女眷都抓去，当中包括了已怀有身孕的李蕊，以此想逼迫安子昊就范。

而这场闹剧的发展，郁家能把安氏家族所有女眷都收获囊中，这当中林姨娘就起了关键作用。郁文豪的六姨太受命，借故与她亲近，假意与她交好，利用她探知安家内部当时的消息，以及想从她嘴里套出安氏家族女眷的行踪，然后瞅准机会，一举成擒，再逼婚安子昊。

虽然安子昊暗中使了一番非常手段，不仅把所有女人救出，还摆了郁家，甚至东洋人一道，让他们赔了夫人还折兵。但是也由于这件事激怒了东洋人，为报复，竟把安子昊的岳父给炸得灰飞烟灭，甚而间接害得李蕊小产，痛失腹中胎儿。

此事后，安氏各房各自归家，按照安子昊所拟的分家协议，在各自的区域内，营运各自负责的地盘与生意。林姨娘在安家武家里，素来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当初之所以想着巴结郁家六姨太，以致被人利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从中为自己捞点什么好处。

只是事与愿违，好处捞不着，反而落了一身骚，在安家是里外不是人，地位就更加低下了。眼看自己在安家度日如年，想要翻身谈何容易。不过她有一个女儿荷姑，长得还是挺标致的，特别是那身段，杨柳细腰，还随了她喜欢打扮的性子，走在大街上，还挺招人注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