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生……孩子？”
与此同时，安子昊正在书房里，拨通了薛敏学在上海家里的电话。
话筒的另一端，说了没几句，薛敏学的声音很快便换上了李玲兰。
“子昊，能让蕊儿跟我说话吗？”对方的声音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玲兰，蕊儿失去记忆的事，小燕儿告诉你了吗？”
李玲兰的声音传出：“小燕儿说了，说蕊儿连她都认不出了，小丫头在电话里哭得乱七八糟的，说姐姐好不容易找到了，可是却不要她了。”
“唉，小燕儿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没有安全感，她最亲近的就是蕊儿，现在蕊儿却发生了这种事，也难怪她这么伤心的。”
“蕊儿现在真的什么都记不起了吗？”
“嗯，什么都忘记了。”安子昊叹了叹，“当时什么都不管，我首先把她从戴华扬身边带走，远离这个骗子。离开上海，立即就带她回高粱城，从这里开始，将以前的事情告诉她。希望在熟悉的环境中，能对她起到刺激的作用，能不能激起她的记忆力。今天，我把她父亲怎么死，还有之前我们孩子留产的事告诉她，现在她的心情很差。连晚饭也没吃得太多，就上楼休息了。”
他刚说完，书房的门被人轻轻地敲打了两下，不待回应李蕊自己推门而入。他手持话筒，转头看到她，从皮椅上站起来。
“子昊，喂，还在吗？”话筒另一端的李玲兰没有听见他的后文，以为他挂了，赶紧出声确认。
“还在，玲兰，是蕊儿来这了。我让她跟你通话。”他边说，边向李蕊招手，示意她过来听电话。
李蕊诧异，懵懵懂懂地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话筒，纳闷地小小声问他，“是谁？”
让她坐到他刚才所坐的皮椅上，他也小小声地回答她：“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起的那位李玲兰，你最好的朋友。她想跟你通话。”
“可是，”她不由地愣了愣，抬头为难地道：“我，我还记不起她，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好。”
他笑了笑，伸手轻轻地托了托她手上的话筒，鼓励地道：“记不起不要紧，你就当重新结识一个朋友，重新去了解她。要是不知该该说些什么，那就不要说，只听她说，天南地北地乱扯，总比你自个儿发闷好。这样在上海，你也有朋友了，不是吗？”
他的话，她觉得很有道理。听他所告知的往事，她知道自己曾在上海居住，也曾有许多的相亲相爱的家人，朋友。但是眼下她却处于对过去所有事情一片空白的阶段，不要说家人，连一个能谈心的朋友也记不起了。能认识一个新朋友，这的确是好事。
在他充满鼓励的微笑与注视下，她把话筒放到耳朵上，忐忑地轻道：“喂……你好。”
“蕊儿！”
话筒里传出李玲兰激动的呼唤，她甚至听到了对方还带着微微的哽咽。她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热情，虽然还没见过面，但却莫名地感到彼此的亲近。
“是……是……我是李……蕊。”结结巴巴地，她说出自己到现在还没说习惯的名字。
“我是李玲兰，以前你喊我兰儿，我喊你蕊儿。因为咱们彼此最亲的亲人都是这么喊我们。”这会儿，李玲兰的声音听起来已回复常态，但却依然保持着淡淡的激动之情。刚才安子昊与李蕊的对话虽然很小声，但是他们并没有把话筒掩住，李玲兰是听到的。所以她从介绍自己开始，如安子昊所说的，不需要李蕊说什么，而只是听她说。
“哦，兰儿……”李玲兰的这个名字，安子昊之前已提过，所以李蕊早记住了。但之前只是一个虚虚的名字，而现在通过电流，她们开始了第一次的通话，也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对方是真实存在的。
“对了，你瞧，我都高兴过头了，忘记告诉你一件大喜事。”李玲兰的声音突然变雀跃起来。
她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喜悦，让她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地愉悦起来。相由心生，嘴角不由地往上飞扬，她也格外好奇地问：“什么大喜事？”
“我快要生了！”
“生了？！”愣了一秒，李蕊恍然，“生……孩子？”
“嗯，以前……”李玲兰说，“我跟你说过，我不想要孩子，你还为了这事，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哩。”
提起孩子，李蕊的心好像有人用针给扎了一下，疼了一下。因为她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那种与生具来的母性，即使记忆丧失，是不会消失的。
但是电话另一端，刚认识的，还没正式碰面的朋友是看不到她的表情，所以自顾自地往下说：“蕊儿，你说过，将来你会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因为你不想让孩子过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所以在北疆我们都没有要孩子。现在我们回来上海了，孩子的事情便提上了日程。将来等孩子生下来，你就是他的干妈了。蕊儿，你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为你感到高兴。”李蕊由衷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兰儿，我是多么想跟你见面。”
“那你什么时候回上海？我跟敏学为你接风洗尘，到时候我们两人联床夜话，就好像以前在北疆一样，好吗？”
在外人面前，李玲兰与李蕊相比，人显得更矜持，话也不太多。可是与李蕊在一起，却无话不谈。而且她们劫后重逢，虽然还没正式碰面，但那种挂念之情已是掩盖不住，非常热情地跟她唠嗑着。
“好，一定！”朋友由衷的热情，也影响了李蕊的心情，开心笃定地答应。
忽地，话筒两端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萦萦绕绕的呼吸在彼此的耳边响着。
安子昊不想李蕊过于大悲大喜，拍拍她的肩头。她回神，抬头看到他微笑，示意她把话筒给他。
她悠悠地，把话筒转交到他手上，从皮椅上站起，走开。
他坐下，对话筒轻道：“喂？”
对方说话的已不是李玲兰，换了薛敏学。原来薛敏学也怕妻子过于激动，对胎儿不好，也接过电话，回道：“是我。”
两人是好友，听到彼此声音，不禁为彼此的默契，在话筒中听到彼此的会心一笑。
安子昊首先道：“那份名单上的名字，已可以确定，此人即是彼人。”
薛敏学问：“这么说名单上的戴华扬——就是咱们的老相识，戴华扬？”
“不错。”他重重地点下头，“这两年为了掩人耳目，把蕊儿隔绝于熟悉的环境与人，他们去了美国。他之所以去美国，蕊儿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把前因后果梳理一遍，再联系起来分析，这当中东洋人以戴华扬为代理人，把他们在北疆所挖掘与搜刮而来的丰富矿藏，走私到美国，然后出手。再把这部份的钱，通过瑞士银行换成美元，再想其他办法进入上海。上海与港岛是亚洲最发达的国际都会。上海有各国租界，港岛则是英国的殖民地，银行业特别发达，如此一来，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钱便能通过这两个地方，回到东洋国内。”
边听，薛敏学边在话筒里嗯嗯地给予回应，等他说完后便道：“分析合理。我这方面也已经开始行动。名单上大部份账户的钱已经先后转到东亚银行两个不同的账号上。这两个账号分别是以卫老与大海哥的名义开的。”
“你说大部份的账号……”他沉吟地说着，“不包括那麻生福太郎，甚至……戴华扬？”
“东洋人生性多疑，在没有完全得到他们的信任之前，是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把资金划拨过来的。虽然是他们提出要求在先，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在上海就没有别的选择。他们之所以把东亚银行作为第一选择，那是因为东亚银行是国人的全资银行，这样便可以不被西方各国发现。毕竟这笔巨额大款是他们的不义之财，是不能被西方列强发现的。一旦发现，那么东洋人在北疆的矿藏可就暴露人前。再说，他们弄了这一出，你以为西方各国会不知道吗？但他们到现在还不去揭露东洋人的行径，不是怕，而只是因为东洋人懂得收敛，在地下进行。那么在脸皮还没撕烂之前，这种微妙的平衡还能得以一直维持下去。东洋人必定抓紧这个时间，竭尽所能地把所有资产划回国内。”
“一场蓄谋已久的经济侵略。”安子昊冷声地道，一语中的，总结出这场对话的要点，片刻后他问：“既然如此，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话筒里传出薛敏学的笑声，“自然是需要的。这一场好戏又怎能少得了安二少爷的份？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了，就是安二少爷的戏份了。所以，你稍安勿躁，静等通知吧。”
安子昊哈的一笑，边笑边微耸肩头，“那，先挂了。再见。”
放下话筒，他站起，嘴角含笑，走向李蕊。她坐在沙发上，双肘支在大腿上，双手好像蝴蝶一样张开，托着香腮，眨动一双灵动的水眸，看着他一直向自己走来。
他坐到她的旁边，神态轻松地向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