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相忘于江湖
突然传来一阵阵梅花香，抬头一看才知道走到了御花园。
今年的梅花似乎很是不舍得离去，不仅如此，还要比往年开得格外的红火。那颜色，就像血一般。我站在树底下，一时出了神。
冬梅虽不是我亲手所害，却也是因我而死。要不是我自以为是，她兴许还能多活上几日。人已死，所有的罪过都值得被原谅。更何况，是差点被她牵连的父母。晚年丧女，何止悲痛？
“站在树底下发什么呆？不是很冷吗？还以为你去看过王落落以后会乖乖地回去多穿几件衣服，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奴才见过四王爷，四王爷吉祥。”从落落那儿离开以后，他足足跟了我一路，我竟丝毫没有察觉。还没来得及回他话，他就已经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扯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这御花园不比别处，要是被不该瞧见的人瞧见了，我怕是浑身有嘴都会说不清楚。
“不许脱，乖乖披着，这是命令！”
他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总是可以猜得出我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也不示弱，也想着猜猜他的心思。现在，他一定在暗地里偷着乐吧？以为会甩不掉冬梅，没承想她却还有些自知之明。畏罪自杀，还留了遗书还落落和冬哥清白。
可我和他心里都似明镜般，冬梅根本就不是畏罪自杀。而是幕后凶手怕她会真的去康熙爷面前指证，索性顾不得什么丧心病狂。只是我不明白，他把事情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又为何没有带走放在冬梅身边的那封信？
难不成，是他良心发现？
“你可曾内心深处，真的想要娶过冬梅？哪怕只是片刻也好！还是，只是为了查案的逢场作戏？”明知道答案会是后者，可我还是忍不住期盼着他会给我不一样的回答。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是动心的，我也不会觉着站在我眼前的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世界的躯壳。表情是冷的，身子是冷的，就连骨子里留着的血都是冷的。
他的自身经历却又告诉我，他必须和别人不一样。要强自是无可厚非，可为了达到目的就无所不用其极我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现在还能处处护着十三爷，可若等他日后真的成了紫禁城里权利的象征，又会不会是一副顺他者昌逆他者王的局面？
就算他是真的喜欢我，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若是算计来算计去，只是为了得到他片刻的温存，我倒是宁愿早早的结束这场本就不该开始的执着。趁他还为真正走进我的心里，把最后一丝的火花也扑腾灭了。
只是，我又该不该继续因为想为十三爷达成心愿就处处帮他？站在原地却什么都不做，又实在是做不到。
“九哥，你眼神儿可是真的好使。隔着那么远，你都能看出是四哥和冬雪，实在是牛！”
“十弟，不是我牛，我看分明是你傻才对。最近这阵子，宫里的人哪个不知道，皇阿玛的御前侍奉和咱们四哥走得极为亲近。外人看来是奉旨查案，可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无从得知了。四哥向来以节俭为名，这件斗篷怕是穿了没有三年也有五年了，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肯让四哥让出斗篷的，应该也没有别人了。所以，我猜是四哥和冬雪。”
九阿哥和十阿哥一唱一和的，倒是多了几分哗众取宠。若是放在以前，八阿哥总要顾及些颜面不肯与四王爷当场撕破脸。可如今，他就任由他们两个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刚要上前理论，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既然已经决定和四王爷不再有什么瓜葛，我就不该帮他出头。况且，他定是存着后招。今日这些不敬的话，日后都会变成插进他们心里的一根根毒刺。
“奴才只是替落落和冬哥来答谢王爷的，两位爷千万不要误会。清者自清，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各位爷这个时候进宫，可是万岁爷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召见？还是赶些时间，莫要惹万岁爷生气的好。”
听我这么说，十阿哥果然当了真，硬生生地就拉着九阿哥往前走。
许还是觉着二人做的不妥当，八阿哥只能挑着些软话说，“九弟刚才那番话，不是刻意针对四哥的，四哥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前几日，他和府上的福晋吵了架，这才口无遮拦。皇阿玛还要召见我们，八弟就先告辞了。”
“大家都是亲兄弟，九弟的脾气我是再了解不过，又怎么会真的生他的气！我也刚好有事要去禀告皇阿玛，一起走吧？”
“也好，四哥请。”
看着两人并驾齐驱的背影，一时感慨颇多。这样表面和气的场景，怕是也见不到几回了。
冬哥铁了心的要陪着落落出宫，想来多说无益，只能把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和首饰一股脑儿地全都塞给了她。有值钱的东西傍身，宫外的日子总是要过得容易些。
左等右等还未看见暖云的影子，二人出宫的时辰也实在是耽误不得了。魏公公最见不得离别的伤感，也就没有亲自相送。可我知道，落落今日一走，他怕是很长时间内都不能释怀，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外面风大，姐姐还是回去吧！”
“看着你们平安出了紫禁城，我会乖乖照做的。暖云怕是被什么事给缠住了，不能来亲自送你。你也知道，德妃娘娘向来不喜欢我，许是我连累了暖云吧？你千万别怪她。”想着这一别，会像我和温恪一般，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把她揽在怀里，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当初那个拉着我拜把子的傻丫头。
她贴在我耳边，声音极小，“有时候，你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姐姐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除了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暖云。身边的人伤害你，才最是猝不及防，痛彻心扉的。”
“爱情固然重要，可毕竟不是全部。十三爷不是不爱你，他只是爱兆佳青柠比爱你更多。选一个可以护你一世周全的人，好好地活着。”
她从我怀里抽开，嘴角慢慢咧出一丝微笑，“回去吧！真的不要再送了。忘了我和落落，忘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有可能的话，咱们江湖再见吧！”她转过身，就钻进了早就守在宫门口的马车里。
暖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却只看见马车已经走的很远。
“终究还是来不及了，我有好多话想和冬哥说。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她也再听不到了。”
既然听不到了，那就相忘于江湖吧！从此以后，远方有思念，近处有期盼。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