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关陶陶垂下目光，看了看自己正在输液的右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嗯，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当时去的着急，也没想到…所以就带了一个小手电，没带手套我挖了大半宿，当时我们落脚的山村本就偏僻，各种条件都出差，伤口感染了，也没及时处理……”
“之后为什么没再好好复健？”宋毅南忍不住关心道。
女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晚太漫长了，以至于到了最后她都已经顾不上身上手上的伤口。
……
“桃子，你挖的怎么样？”
身后传来大川有些虚弱了的声音，关陶陶此时却是愈发的害怕了起来，地下本就阴冷，加上心中的恐惧让她感觉握着铲子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一个人的体力总归是有限的。渐渐地，她的速度慢了下来，身后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疲惫——
“桃子，累了么？”齐川的声音从关陶陶的后方飘了过来。
“还好。”关陶陶继续开始动手，为了保存体力，他们不再说话。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关陶陶的意识已经开始慢慢模糊。
事情刚刚过去的那几年里，她常常会从睡梦中惊醒，午夜时分，总觉得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不可思议。
然而，她要面对的现实远远比梦靥中的更加绝望——
“你们是怎么得救的？”宋毅南的声音十分及时的把关陶陶从回忆的漩涡中拉了出来。
“得救？”女人小声的重复了这个词，怔怔的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病房墙壁，“后面的事情可能会有些混乱，有些地方至今我也没有想明白。”
“后来，带队的周老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现了我们三个不在，就出来寻我们。等到他赶到的时候，我已经从地面露了出来，当时我一直用右手挖土，另一只手拽着后面昏迷的项寄北。”
宋毅南此时很是担心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他可以感受得出，女人此时的状态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好，可是他却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
“齐川人呢？”男人问道。
恍惚间，这个简短的问题却勾起了女人心里最为隐秘的痛楚——
“齐川人呢！”周道远在那个雨夜把关陶陶和项寄北两人拽了上来之后，冲着唯一还算清醒的关陶陶吼道。
“大川，大川还在下面……”关陶陶跌坐在地上，任凭雨点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原本的雨衣早已因为刚刚的一系列行为而变得泥泞不堪。
……
“当时因为塌方后，空间有限，我的体力也有限，只用一个手铲挖出来的地道很狭小。我自己通过没有问题，项寄北瘦高也勉勉强强，但是大川他不行。”关陶陶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做了一个深呼吸，尽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宋毅南回想起记忆中的齐川，那个胖乎乎的男生，于是也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此时的他还并没有想到接下来关陶陶的话会让他这么的震惊。
“大川在地下让我先带着项寄北上去，然后再找人来救他…”关陶陶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此时的宋毅南这才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我…我当时竟然信了……”
病床上的女人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眶中悔恨的泪水划过脸颊，重重的打在被单上，印出了一个一个圆圆的泪痕。
宋毅南抚上了了关陶陶放病床上的左手，像是鼓励的缓缓收紧，把自己掌心的温热传递给眼前这个散发着深深绝望气息的女人。
“事后我才知道，当时塌方时，他被大石块砸中头部和脊椎，根本动不了了。”关陶陶的泪水打在宋毅南的手背上，炙热，像是要灼伤人心一样。
“那，他现在——”
“大川死了。”关陶陶打断男人刚想要继续问出的话，她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身旁坐着的宋毅南，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大川死了。”
“雨天土质本就容易松动，深探方的加固有没做好，我们出来之后，又有了二次坍塌。等到大川被挖出来时，人已经没了。”
宋毅南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局，他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话安慰，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如此神伤，眼神空洞的留着泪，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同样痛心。
“听说，大川伤的很严重，即便是出来了，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应该也很难救治。所以，他大概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是他还安慰我，还，”关陶陶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反复克制才能勉强继续说下去——
“他还不忘鼓励我，还说等出去要我请他吃大餐……都怪我，都怪我，”此时的女人情绪已经开始失去控制，“如果不是我说下去把项寄北带上来，我们就不会遇上塌方，如果当时我说直接去找老师…大川是听我的啊，这些就不会发生了。”
“全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大川就不会出事……”关陶陶因为哭泣嗓音暗哑，她怔怔的看着宋毅南的眼睛，半晌，问了一个让人心惊的问题——
“你说，为什么死得那个人不是我啊？”
宋毅南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能做到的只有把这个女人紧紧圈入自己的怀中。男人此时也意识到了，关陶陶所经历的这些事，远远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感同身受的，即便是他也不能。
针没有扎在你的身上，你自然体会不了那种痛了。更何况是这种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造成好友的丧生，这种痛苦，又岂是区区扎针可以比拟的呢。
关陶陶的这八年，便一直活在齐川的阴影之下。一开始的几年，她甚至在夜里不能完整的睡一宿觉挚友夜夜入梦，每每惊醒便不能再次入睡。后来渐渐地，关陶陶开始适应了，她在深夜码字，适应了熬夜，适应了梦靥，也在麻痹自己。
那晚以后，她的世界里天翻地覆，一场事故让她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泪水还是不能抑制的从眼眶中接连滚落，宋毅南就这样紧紧的抱住怀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