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王八羔子

捏造泥人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

手，捏、搓、揉、掀。

小竹刀，点、切、刻。

苏隐发现，油嘴滑舌的摊主其实在捏造泥人的时候神态是极为认真的，只是他一开口就变了样——

“两位，关于这小泥人啊，还有一个十分动人的故事。”

“什么故事？”苏隐顺着问道。

“咳咳，且听我娓娓道来——

话说天界瑶池的小桥仙子原身是长生仙岛的一颗石头，经天地日月精华照耀而成精。五百年前一位凡人路过石头，此后小桥仙子莫名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梦里春秋干戈四起，杀伐不休。

她身为凡人，看尽人间生老病死，阅尽人间喜怒哀乐。

直到十七岁那年在江南浣纱院遇见了一个男人，倾慕他，追随他，和这大争之世一起沉沉浮浮。

只是到最后小桥仙子还是没等来善终，她的情郎死了城破的那一晚，而她也终归殉情。

又是五百年后，转世情郎路过长生仙岛，唤醒了小桥仙子沉寂百年的记忆。

仙子大惊大喜之下，竟是不由自主跟随他回家。

情郎要捏造泥人，她便在旁洗砚备笔；情郎要出门做买卖，她便在家倚门等候。就这样一年过了一年，一直到百年后情郎寿终正寝，仙子才回归天庭。

……

“两位，这故事是不是很感人？”摊主问。

“虽是感触不深，但确实是很动人的一个故事。”苏隐答。

“是啊，这就让我想起了我家那位婆娘，虽然我们的故事没有乔仙子那么可歌可泣广为人知，但是一样动人。想来两位也是一样的。”

苏隐和君夙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笑意温浅。

摊主握着狼毫，笔尖红点化开了一砚银白，抹、点、蘸，细细勾勒着那泥人手中的骨朵。

落笔，收放。

摊主弯眼笑道：“好了，大功告成。”

苏隐抓起握住自己的那只，只觉得好不可思议：“真像。”

“过奖过奖。”摊主道“两位，八十两银子。”

他这话一出，围观群众顿时惊呼——

“什么？八十两银子？”

“这么贵，坑人呢？”

“我这颜料选自棠梨馆，面料买自茯苓坊，稳固，物美，技术精湛，不易损坏，哪里不值八十两银子？”摊主辩驳。

“这这这……它也不过死物，八十两银子也太贵了吧？”

“我说。”编着小辫子的丫鬟道“小桥仙子和情郎的爱情故事可歌可泣，便是为了心中那份敬重和对爱情的赞颂，八十两银子还是值得的。要不是我穷，我也买。”

摊主故作高深：“对比这爱情，钱财也不过是身外俗物，还是这位姑娘聪慧通达。”

苏隐看着这热闹，澄明的眼中划过笑意。

摊主摇摇头又点点头，又对着苏隐说道：“这样子吧，看在这位姑娘的份上，我给你们打个折收七十两。”

……

回春楼。

琵琶珠玉萦绕在耳，香薰缕缕，芙蓉眩目，随处可见的女子酥胸半遮半掩，细腰曼扭，风情各异。

谷二歪斜着步子走过回廊，脸色烧红，眼睛却含着一丝清明。

只听得间外回廊酒色香醺，乱红迷人，情欲感扑面而来；而金玉间里床榻“吱呀砰摧”响，浪叫喘息，勾人昂扬。

“啧。”

谷二眯眯眼睛，翻滚一下，人直接从窗扉滚落到地面上。他倾斜着步子离开，也不管身后自己跳窗这一行为引起回春楼里多大惊动。

身躯一掀，谷二夹着一身胭脂香闪过人群，速度快得无人瞧见。

等到前边似乎出现一个隐隐约约熟悉的人影，谷二才停下疾飞的脚步。他站站直身躯，搭着那人的肩。

“谷小二啊，嫖ji回来了？”那人也不客气，一说话就带着一股子的吊儿郎当的意味和咬牙切齿的恨意。

在他身前，摆着一个泥人摊，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细节不带重样的新郎官。

——却是方才捏造泥人的摊主。

谷二定定神，皮笑肉不笑：“大兄弟，你这不厚道啊，回春楼里的姑娘长的跟臭豆腐块似的，吃不下去啊。”

摊主拍拍他肩，看似友好实则力道重得像是要弄死人一样：“认命吧，穷搓。”

“你说谁穷搓？”

“你。”摊主大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