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我知道你跟他有私情
皇上那边,听说了所谓的“神谕”事件之后,也万分关注。
可是好几天过去了,三清教一点动静也没有。
皇上想不明白国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知道闹出这么大的事,对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做出表态。表面上的气氛越是死水一样宁静,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这一日特地召了管祭酒进宫密谈,君臣二人关起门来,屏退左右说话。
由于接踵而来的天灾的影响,原本应该在八月就进行的秋试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开始。眼下诸多受灾的乡县都不太平,进京的路也不安全,各地书院纷纷上书,恳请延期考试,先让各家各户解决最基本的生计问题。
管祭酒近来为如何处理本届科举的相关事宜忙得焦头烂额,想着干脆今年就别组织,停考一年算了。
皇上正好也为灾后的治理和重建工作发愁,二人先互相吐了一番苦水,把密谈谈成了诉苦大会。
抱怨得差不多了之后,皇上才把玩着玉扳指念叨:“说来奇怪,国师那边也并非一点动作都没有,倒好像一直在忙着协助朝廷赈灾,无暇顾及其他似的,还为此把总坛的弟子都派了出去。”
这些弟子到各乡各县的神庙去,传达了国师的指令,命各地神庙有存粮的都要把存粮拿出来,在庙中施粥,接济百姓。分完了粮食,还要走出神庙,到各家各户去做法事,清除污秽,给伤者施药,为亡者超度。
一时之间田间地头,断壁残垣间随处可见穿行而过的白衣道士,比奉旨赈灾的钦差大臣还要忙碌。
某种层面来说,也算解决了朝廷的难处,身为一国之君,他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三清教越是这么表现积极,他就越是惶惶不已。
国师其人,精明一世,又岂会做赔本买卖?
管祭酒沉思一番,提议要不然先把煦和等人保护起来再说。
皇上摇摇头,觉得这个想法不可行:“朕早已秘密派人去了几家府邸。怪就怪在,三清教那边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总有教众在周围转悠。朕也不好光天化日把大活人带走藏起来。”
那样好像真的是他们做贼心虚了似的。
管祭酒一想,以煦和等人的脾气,大概也是不愿意的。再说火候未到,皇上也不好出面公然和国师作对,如今之计,也只能是敌不动我不动,暗中做好应对的准备了。
他没有想到三清教会使出这么一计阴招,叹了口气,心想万一不得已,恐怕蔡司业一语成谶,他真要去做这只出头的大鸟,好庇护身后的幼崽了。
还有面前这个命途多舛的少年知己。
抬头看了看皇上忧愁的面色,他故作轻松地露出标志性的爽朗笑意,出言安慰道:“陛下不必忧虑,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每一个人都清楚路上的风险,也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磨难早晚都要来,逐一击破它就是了。”
一番话说得豪迈,皇上微微一笑,也附和着点头,但心里并没有他那么乐观。
民间的赈灾工作在朝廷和三清教的合作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是对于失去了房屋和庄稼的灾民来说,损失恐怕三年五载都无法弥补。更不要说被倒塌的院墙砸伤的,眼见着亲眷被洪水冲走的那些人遭受的身心双重创伤。
风停雨歇,天地间依然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看着被暴风雨摧毁的庄稼,席卷的屋宇,忍饥挨饿地排着领赈济粮的队伍,灾民们迫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害得他们落到这般田地,好让满腹的怨气得以找到宣泄的出口。
“神谕”之事恰好就填补了这个感情的缺口。
悲伤与愤怒的情绪在仲秋残留的溽热中发酵,经过几番酝酿,愈演愈烈。民间开始传出不满的声音,要向那些施展妖术的人讨个说法。
有人说,要把那施展妖术的人杀了祭天,才能平息天怒。
也有人说,早就该杀了,居然在圣教的眼皮子底下作妖,圣教还无动于衷,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于是抗议的人群来到各地的神庙里,吵嚷着让圣教为他们做主,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运动就此展开。
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国师也就“不得不”出面表态,要顺应民意,还百姓一个公道。
素帛听说他真的要把始作俑者抓出来祭天,大为惊愕,当着二十四名护法的面脱口而出:“可是生人祭祀的活动,由于太过残忍,不是早在百年前就废止了吗?”
一位年长一些的护法不以为然,驳斥道:“若是普通的祭祀,当然用不上这样的法子。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是他们自己触怒天神在先,有罪赎罪,理所应当。”
另一名护法甚至笑了出来:“圣女莫不是以为掌教及我等是什么凶残暴虐,无端戕害性命之人不成?”
于是旁边的人也跟着笑,好像觉得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有多么不懂事似的。
“莫怕,我们也只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正是。”
替天行道四个字,说得可真好听,好像这样一想,把人命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时候就能事不关己,一笑置之了一般。
对前任圣女处刑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摆出了这样一副义正言辞的面孔?
素帛对此不敢苟同,声辩道:“就算他们当真做错了事,也应该惩罚其将功抵罪,或是修行改过,取人性命祭天于事无补。我们的教义中不是也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这所谓的神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还不能确定……”
她正想说还是要查清楚前因后果,不要让人蒙受不白之冤,便听一直沉默的国师开口,厉声喝道:“够了。”
素帛浑身一冷,登时住了口,才发现周围的护法们早已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她。那些目光中有疑惑,有恼怒,有指责,唯独没有理解。
她不明白自己说得有什么错。
但是国师也并没有批评指正,告诉她她究竟是哪里想得不对,只说教中处事不得逆天而行,如今为顺应天意与民意,除了祭祀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便吩咐几名护法前去格物司把人带来。
“弟子以为……”素帛一着急,又要说话。
国师抬抬手,再次打断她,道:“然后相关的准备和整个祭祀工作,便由你来主持。”
“什么?”素帛以为自己听错了,“我?”
国师点点头,给众人逐一下达了指示之后,以自己还要打坐为借口,转身就走,让她想拒绝都无从开口。
这叫什么事儿?
素帛心头一万个不情愿,一边往神庙外走,一边急得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