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王道惊云 - 都市风云雄霸 - 赵丹阳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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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王道惊云

有一酒楼傲然立于泰华街之南,虽不甚高大,只有五层,但建筑仿古,纯效北宋京城名噪一时的‘金玉楼’所创。  楼顶四角翘起,琉璃横布,灿然欲飞。门外旗杆高耸、玉狮盘坐,豪雄之极;内里羊脂石阶、回廊画楼,无一不备。

起的名字却是俗媚之极,唤作‘惊鸿楼’。似起出此等名字的酒楼,四海之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兀自不能引人入胜。

但此地却是宾客盈门,人来人往,不绝如缕。一则此地位处京畿要塞,四通八达,来往又皆是走卒商贩,客源自是广进。二则菜色齐全,上至珍馐玉馔,下至五谷杂粮,无不齐备。虽然味道未必甚佳,但照顾的阶级层次甚广,服务态度周到,闻风而来者自是不在少数。

常进此楼者会发觉,一至三层的人常常爆满,再想到此吃饭的人见了,总是露出扫兴的神态,决计不往楼上再走一步,索性去寻别家小店。四楼、五楼却无人问津,冷淡异常,间或有大富大贵之人,偶尔入得四楼小坐。五楼却是一年才难得有两三回客人。

原来这酒楼的层数,是依据经济实力和政治地位划分而来,通常一楼之内,不过招待些下等贫农、劳苦大众;二楼则招待平头百姓、走卒商贩。三楼则专门招待‘小资阶级’,不仅提供饮食,叫唱、赌牌、洗浴等服务也应有尽有,能入得此层者,在常人看来,已颇有些‘地位’了。四楼专供特等富豪、地方官员使用,内里设施俱已达到国际规定的五星级标准,但凡入得此层者,日最低消费必须在五万元以上。

这五楼可就不是单单有钱有势便能入内的了,政治地位必须极高,如果不过是知州、县令,那么便对不起,只能请您到三、四楼将就。如果是巡抚、道台,才可勉强踏入这门槛。

五楼向来为京畿官员“开会”(特殊会议)时所专用,此例早已被京城中有钱有势的部级高官与阁老将军们内定了,断然没人敢不识趣。就算是手眼通天的黑道首脑,也定然不敢豁出命去,非要在这五楼坐上一坐。

说来也奇,这一项甚为寥落的五楼今日竟有六人在座,堪为奇景。

古以西为贵,此楼既是仿古,西座自是甚佳,入座的却是两位尚不及弱冠的英武少年,一个显得活泼外向,一个显得沉稳持重,却正是步惊云与怀空二人。

“呵呵呵……托步大哥的福了,以我这江湖草莽的身份,本应该在三楼入座的,却破格到了五楼。没有你罩着,断然是不可能了。”怀空笑着,端起一杯酒,礼貌的敬上。

步惊云也微微回以一笑,道:“我最烦的就是阶级、门第之见!你我相识虽浅,可我敬你是一条铁铮铮的硬汉子。更难得的是,我在你的言谈中,发觉你于兴亡更替的大事看得十分透彻。可见你学贯古今,而且学以致用,绝不是那种腐儒了。”

怀空不以为意道:“哼,读书么,就是为了用的。否则读来干嘛?”

“话是没错,可是你的这个道理,未必谁都明白。古时读书,都为考试,像范进、孙山之流,也算得会读书么?”步惊云反问道。

怀空似有所悟,点了点头,道:“我于中土人士读书的目的,向来知之不详,只听说有人为了能在考试中取得功名,竟不惜在平日的读书中自残躯体,以求记忆。呵呵……读书么,无非是为了增长才干、广通见闻,以图有利自身罢了。为了读书而自残躯体,岂非本末倒置?真有其事么?”

步惊云叹道:“‘头悬梁,锥刺骨’,古已有之。莫说是自残躯体,就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去作弊,也是有的。相对而言,自残躯体还被饱学之士誉为‘人间正道’呢!”

“吃人礼教!这种信条留不得!”怀空气愤道,只觉人生悲哀,莫过于受封建思想的残害。他自幼长于海岛,极少涉足中原,于此事自然觉得骇人听闻。

二人都觉有同感,不禁举起酒杯,对碰了一下,各自一饮而尽。

“切!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居然妄议起‘读书’、‘考试’来了?我问你们,胁于如今的政治、教育体制之下,有几个人能读书读得明白?”北首坐的一位青衫老者不紧不慢的说道,声音似自腔内风滚,电行数周,转圆力满之际,立时浑如雷发,振聋发聩。显然是蕴含上乘的内功心法。

二人同时觉得声音刺耳,都循目望去。

步惊云笑道:“哦,怀空,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西域四大富商之中排行在二的——曲成合。曲先生引义慷慨,早年时曾受到应试教育的残害,于读书、考试这类事情,看得最为透彻,你不妨听他一言。……这次咱们参与讨伐‘无道狂天’的事宜,也是由他出资负责。”

曲成合冷笑道:“呵呵……我老头子这把年纪了,指教什么的实是不敢当。我姑妄说之,你姑妄听之罢!读书读不明白的原因,自古至今,我总结了两条。”言道此处,突然顿上一顿。

步惊云并不问话,任其自便。

怀空却谦逊道:“先生请讲!”只觉他所说既只有两条,那必然包罗甚广、教义匪浅。

“这一嘛,是读书者资质太差,不懂随机应变,是个书呆子;其二嘛,便是受考试制度的压制,便是明白人也学糊涂了。这生来就是书呆子的人,本来就不多。世间学子,便多为第二条所误。”曲成合道。

怀空疑惑道:“既然考试制度如此阻碍社会生产发展,几千年来人所共见,为何不革?”

“原因有三,其一,积重难返。其二,迫于国情。其三,帝王心术。积重难返固不必说,自汉武帝董生对策以来,我中华便一直是实行考试,时至如今,积习已深。历史根基既久,革除自是不易。国情也是人所共鉴,我泱泱中华人口繁多、龙蛇混杂,素质自也不一,上高下低,总体而言,还是极差。人力教育资源分布也是呈东、南、西梯状分布,极不平均。有鉴于此,公平的选拔制度就不能应运而生,想要‘因材施教、有教无类’更是极难。试问谁能将天底下的学子一一排队列行,逐一加以分析,看看你到底是哪一类、适用什么学习方法?唯有考试容易,只需印一两沓试题卷子,广而发之,让学子们去学去做,就大功告成了。偶有一两名创新学子想在试卷上别出心裁、标新立异或抨击时弊,那可就要被扣帽子了,美其名曰‘不安分’!”曲成合苦笑道。

怀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悲道:“我中国既有此特殊国情,施此考试制度也属无可奈何。但只需叫试卷上的题能裨实用,学子们便要谢天谢地了。”

“哈哈哈……,能裨实用?倘真能做到这四个字,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莘莘学子哀叹‘学问太假,世道厚黑’,而后愤而自杀?又为什么许多应试天才发觉自己考了十多年的试,谋生的本领一点都没长进,最后饿死街头呢?试卷上的题,不过是走个政治形式,答案早已定死。其实大千世界,个人所站立场不同,阶级利益不同,观点也就不一。答案固当丰富多彩,怎能惟一?若真的惟一了,又叫学子如何随机应变,如何立身处世,如何不走极端?从古至今,考试的题目都有这几大特点:其一,中正仁和。其二,偏、难、怪、繁。这跟‘能裨实用’的宗旨可差的太远了。”曲成合摇头叹道。

怀空不以为然道:“中正仁和是固然要的。偏、难、怪、繁却大可不必,那不是故意要与学子为难么?”

曲成合拍掌大笑:“着啊!这就是我说的第三条——‘帝王心术’了。自古文人皆爱抨击时弊,做些激进文章,更有思虑兴衰、以天下为己任者。这类人若果太多,那么对统治者的统治便极为不利。因为这‘天下’也好、‘兴衰’也好、‘时弊’也罢,那都是统治阶级要担忧的,你怎能僭越起来?到底谁是天下之主?古来君王外儒内法,表面上仁义道德,实际上信的是法家权术。韩非云:‘为人臣者,北面委质,无有二心。在朝廷不敢辞贱,在军旅不敢辞难,顺上之为,而无是非之心也。’这学子抨击时弊、妄言兴衰,本就算是有了‘是非之心’,大大有违韩非法道,故而君主极力压制。那么怎么压制呢?”

怀空笑道:“哼,这回统治阶级怕是打错了算盘,殊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君主可以用暴力控制人们不去说,却禁制不了文人的思想,他难道有通天本领,能钻到别人的脑袋里,不让别人去想么?”

步惊云接口道:“统治阶级怕还真有!难道你方才没听曲老先生说么?偏、难、怪、繁的试题便如细菌恶物一般,能钻进学子的脑袋。学子苦思试题尚且不及,又有何闲暇忧怀时弊?久而久之,思想自被僵化禁锢!”

曲成合向步惊云望了一眼,流露出颇为欣赏的神色。

怀空愕然不知所措,良久方道:“这帝王心术却也太毒了些!害了这许多学子,让他们成为考试机器、只会随声附和的肉喇叭。”

“帝王之术就是不在乎牺牲,只要能成霸业!只要统治阶级江山永固,谁管你这些!”一个东首坐向、身着璧金黄袍、腰缠青蛇内筋的肥胖大汉满脸鄙夷,不以为然的驳道。与此同时,从桌上的餐盘之中拿起一只十来斤的烧鹅,撕将开来,大口大口的放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怀空心道:“他此言虽然冷酷,却也在情在理!”

须臾,那黄袍胖子已而将一只硕大烧鹅吞食净尽,大声叫喊道:“再来十五只!”

服务生听了虽然惊奇,心中道:“你已经吃了整整二十只,又再要十五只,也不怕撑死?!……好在你还算个人,越要越少,第一次要二十只,第二次便要了十五只,好歹也是减了五只。第三次便只要十只了……到了第五次就没了!……阿弥陀佛,这生意还有得做。”当下老大不乐意,但迫于对方的尊贵身份,也不得不立即照办。

怀空听了那黄袍肥汉的言语,心中极不舒服,却又觉此言无可辩驳,兀自叹道:“那学子就不能不通过考试这条路,不去受那精神摧残,另辟蹊径么?”

“自然也可。不过成功的几率极小,若非人中龙凤,根本不能在另辟蹊径后有所大成!嘿嘿……朱元璋、汉高祖,那可是几千年才出一个!普通人想要不走考试这条路,放弃学业,独闯天下,须得先过五关!”黄袍汉子一边饶有兴致的啃着烧鹅,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怀空作揖道:“不知是哪五关?”

“首先得过哭、打、劝、闹、骂五关。所谓哭、打么,主要来自家长,孩子既不肯学,白白辜负了自己的殷切希望,自然要哭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打也是在所难免。劝、闹主要来自老师与学堂,老师为学生前途计,自然要劝的。学生一走,学费是要退给人家的,学堂不肯轻易把吞进去的钱吐出来,自然百般说辞,闹得你一个头两个大。骂么,自然来自于那些道德评论家与及‘负有指导青年方向’的导师之流,他们虽喊着‘推陈出新,革故鼎新’的口号,然而绝看不惯有人打破陈规旧矩,因此这类放弃学业、另辟蹊径的猛将豪杰们一经‘离经叛道’,他们便要骂。就算将来创业成功了,那帮人也决计不肯说自己错了,只笔锋一转,美其名曰‘凑巧了、个别案例’!”黄袍肥汉这一席话过后,桌上的十五只烧鹅只孤零零的剩下三只,其余的连骨头也都不见。

怀空闻罢,只觉此人深谙世故,无趣得很,于是不再与其说下去。

步惊云却觉此人话语虽糙,但蕴理绵长,表面上安于现状,实则是反语相讽。又见他食量惊人,当下引为异人。心道:“此人若能与我们一起卫道除魔,实乃是百姓之福。”

正在寻找折节下交的契机,果然,那肥汉桌上的烧鹅已然没了,他却还意犹未尽。

“再来三十只!你们没点眼力劲儿么?”黄袍肥汉不耐烦的冲服务生嚷道。

服务生心道:“惭愧!按照递减数列的法则运算,他这次本应吃十只的,却怎的是三十只?跟等比数列也不相符,抑或是……波浪数列?!!!”想到此处,黄袍肥汉的身形兀自在其眼里变成了一个问号。

当下却也不敢多问,正欲照办,步惊云忽道:“光吃肉没有酒怎么行?再多加八十斤绍兴黄!记在我的账上。”

服务生连忙点头照办。

黄袍肥汉大急道:“我这次来的所有费用都有无双城的公款报销,我自去找那独孤老儿算账便是,你这是干嘛?真是浪费!充什么大尾巴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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