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荷包

这真是一箭双雕或一箭三雕的美事。非但成人之美，自己的荷包也赚得满满当当，连程小姐也可以欣赏到冬日里千娇百媚的水仙花，真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也。

私下里，看似恬淡理性的嘉禾偶尔也会俏皮一下。她顾不得招呼身旁的服务生，用手捂住口鼻，以免将才饮下的香茶喷出。

只是诗慧没想到的是，因为最近连受打击，暂时有些灰心的剩女小姐竟然一口回绝了她的美意，而且人家在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活泼轻巧。

“诗慧，这个周末我有些累，我想先睡觉。”

诗慧立刻火大，自己厚着脸皮才为她争来的机会，岂能就这样被她浪费。

“人家是晚宴，哪里耽误你睡觉？”

“潘爱子，我每次帮你介绍对象你都这样，你是不是还想让老唐多笑话你几年？或者让他干脆笑话你一辈子？每每午夜梦回，再感叹一番，你看潘爱子离了我就活不下去，这些年，她为了我至今都不肯嫁。”

“你是不是想这样？”

最后这一句实在太毒，也太伤人，潘爱子握着听筒半天没吭声。

所以，后面的借口她都没有再多说，什么没钱买衣服鞋子，什么对书画艺术只是一知半解，什么冒然参加陌生人的宴会有多尴尬，特别是万一那位林振强先生再邀请他的好友一同前来等等理由，终抵不上午夜时分老唐那一番感慨让潘爱子小姐难以克服。

记得大学时，两个好友曾相互交换过理想。潘爱子的伟大目标，是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当时，考古这一学科正值它小荷才露尖尖角之际，诗慧不仅想要成为考古界数一数二的大家，还想凭借这一专长赚得盆满钵满。

到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大家各为现实所困，不想都落到了“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的境地。

潘爱子独自一人站在南京西路那间百货店一楼的某个旗舰店内，现在正值圣诞折扣期，各个品牌都推出打折商品来吸引顾客。一旦过了当季，便是连这些价值昂贵的顶尖货品也不得不自降身价廉价出售。

可是诗慧小姐对于好友的评价也实在是犀利，你看她只在这间奢侈品牌店内鼓足勇气站了三分钟不到，便已掉转身往二楼而去。

在二楼，一件美丽的连身裙不过四、五千元，仅仅是牌子差些，穿在身上气场差些。

试衣镜前，一身红裙的潘爱子，笑容里有些许落寞。

这是一件羊绒混合了蚕丝质地的连身裙，暗沉的酒红色，色调既显眼也不张扬。只是，因为是抹胸、及膝的款式，大半个胸脯和脖子连同肩背、小腿都暴露在空气中，在这样的冬日不仅清凉也突兀。

售货小姐在她身后客观地为客人做着参考：“小姐，你人瘦，肩部也好看，露一点点肩刚好，我们这里还有最新到货的披肩，出席晚宴的时候，既保暖也轻便。”

潘爱子故作平常地小声问：“多少钱？”

“这件连身裙6980，这件羊绒披肩1980。”

“可以打折么？”

对方一脸为难地赔笑：“不好意思，小姐，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新品一向不参与折扣。”

潘爱子从未穿过这么艳丽的颜色，之所以想要试一试这件衣服，也不完全是为了赌一口气，主要是这件红裙穿在她身上并不似往日那般不搭。

只是如此价格，足够人家在淘宝上买许多件美丽的原单宝贝。要不是因为怕再被明眼人识破，扫了好友诗慧与那位程小姐的面子，兼具了小气与稍许虚荣心这两种美德的潘爱子小姐才舍不得用这么些金钱买这一身。

不过，潘爱子一向都擅长给自己找借口。她想，自己三十岁生日还没有买礼物不是吗？这些物品虽然不便宜，以她的薪水并非买不起，就当是自己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好了。

由于实际年纪与长时间加班的关系，潘小姐的下眼睑位置经常会有一层浅淡的乌青，与她看起来异常年轻的样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再端详了镜中的伊人片刻，嘴角上扬，似乎是在朝镜中的自己微笑，一脸活泼泼的神气道：“好吧。”

售货小姐登时长舒了一口气。

h市的圣诞之夜极少会真正下雪，但是寒冷却是一定的。

在这个时节，出租车一向最难打。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节日已渐渐成为国人另一个“情人节”，以及各色商品促销并热销的购物节气。

诗慧提前和程小姐约好自己一定会失约。嘉禾先是不解，诗慧一边给对面的孩童喂饭，一边夹着听筒笑：“嘉禾，潘爱子的个性我最了解，我在前面，她肯定施展不开，影响她发挥。但如果我一开始就说不去，她肯定畏难，临场时，我突然失约，她反而不好意思再和你爽约。”

嘉禾正忙得不可开交，放下电话，突然想起旧事，一时站在人群中默然不响。

是哪位哲人说过：即便再惹人厌烦的家伙也会有朋友。可是，我们时时会遇见新朋友，在不知不觉中，也会与曾经相互依傍的旧交渐渐失散。

嘉禾曾经失去过，于是忽然有些羡慕这位即将到来的潘小姐，想要知道她有何三头六臂，可以让倪诗慧那样精明强干的女子对其真心以待。

海上画廊自身的面积并不足以举办这次晚宴，为此，他们提前租下了一间五星级酒店的小型宴会厅。说是晚宴，不如说是派对更适合些。在酒会开始前，还有一个拍卖会，也是为下个月即将在画廊举办画展的一位画坛新秀先行热场。

潘爱子握了请帖，裹着一身厚厚的长羽绒服走进酒店一楼大堂。

今夜，又将是剩女潘爱子独自上场。自从与老唐分手后，她一直是独自过所有重要假期：国庆、圣诞、春节，也包括情人节。一开始，当然最难过，因为不适应。但其实最令人难过的是――我们人类的适应能力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我们时常好了伤疤忘了痛，就连当初最痛不欲生的伤口也一样可以愈合。

程氏母女在当下的倪诗慧眼中虽是有钱人，但现如今国人中的富豪多如牛毛，程氏母女顶多算作中等富庶人士。因故他们看中的这间五星级酒店在当地并不十分出名，一楼大堂的空间也不算宽敞。

为了营造节日气氛，店家无一例外地在显著位置堆放了圣诞树与雪人。放眼望去，雪松编织的花环，银色塑料纸仿制的六棱雪花，还有用来存放礼物的深红色条纹长袜随处可见，愈发增添了有些人心内的难过。

潘爱子的心脏一直砰砰跳，因为刚才在出租车内，某人就一直在动一个念头。最终，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她的指尖终于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手机上短信的发送提示。

“圣诞快乐。今晚，我在***酒店参加圣诞酒会哦。”

收件人，是那位已经被删除却又异常清晰烙印在潘爱子脑海中的号码。

他未必会亲眼看见这则陌生的简讯，潘爱子事后又去比对过，公司通讯录中公示的号码中，有几位总裁室的秘书人员工作似乎更细致些，会在那些号码后面再注明“秘书”二字。

请柬上印制的时间是晚8点，潘爱子抵达的时间已是8点35分。

她并非有意迟到，出租车难打和道路阻塞是一回事，实在是因为刚刚在外面，同诗慧的通话时间有些长。她将羽绒外套交予迎上前来的酒店服务人员，略微扑了一些散粉的小脸上，笑容有些紧张与僵硬，抚着一侧暗红色的裙褶，自柔软的地毯尽头轻步而入。

诗慧方才说：潘爱子，不去尝试，我们怎么可能达成心内所愿？

同样，即便我们心内再难过忐忑，不踏出这一步，怎么可能会遇见我们未来一定会遇见的人？

步入这间宴会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最前方一个主席台。深紫色的幕布前，正在举行一个小型拍卖会，因为并非正式，故仍由司仪小姐一并充当今晚的拍卖师。

容纳有近百名嘉宾的宴会厅内并不显得十分拥挤，自穹顶上方悬垂而下的水晶吊灯，如盛开的黄金百合绽放着光芒。众人身后，呈马蹄形状的餐台已经布放完毕，雪白的桌布上，摆满了各色西式糕点、美酒与水果。在客人用餐的区域外，又特意在宴会厅正中位置空出一个足有上百平方米的场地，即便是有来宾想要趁兴起舞，空间也绰绰有余。耳边，但闻笑语喧喧，起叫、报价、响槌此起彼伏。

台上，还另有两位年轻女性，潘爱子一概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