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过客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捧读郑愁予清丽、婉约、华美的《错误》。寂静的夜，我仿佛行走在江南，在青石板铺就的、湿漉漉的悠长小路上。一个头戴斗笠、骑高头大马的剑客，风尘仆仆而来。嗒嗒，嗒嗒的蹄音，敲击着撒满清辉的石板路。楼阁上，窗帷紧闭，烛光摇曳。那个望眼欲穿，等待归人的女子，盼来的却是街边的一个过客。
清隽的诗篇，悠远的意境，波动心弦。独喜“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过客，擦肩而过的人，短暂停留的人，相望不能相守的人。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别人生命里的过客。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无论相识还是未识。谁也无法在别人的生命里永远停留。有的，只是路边刹那的回眸，来不及看清，匆匆而过。有的，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相遇，然后，消失。
过客像风，像云，也像雨。
每一个人，就是一个待过的日子，一张即将撕下的日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可能在别人的生命里留存太久。留下来的，不过是寂寞时短暂的慰藉，片刻的回忆。当一切恢复平静的时候，过客真的成了过客。甚至，忘记了他的名字，外貌，曾经的故事。忘记他在你的生命里来过。
生命里的过客真的很多。街边，同窗，邻居，朋友，爱人。真正留在记忆里的，是那些消逝岁月里，触动自己，抑或，重复人生记忆的人。这忆，是夜深人静的思，是刹那的念，偶然的疼。
很久都没有想起他。甚至，几乎忘记他在我的生命里走过。就在这个阴雨连绵、空气弥漫潮湿气息的傍晚，音像店里飘出《便衣警察》主题曲时，他，在多年后，重返我的记忆。一米八的个子，英俊帅气的脸，像极了电视剧里的便衣警察。偶然相识，我走进他的生活。然，他不能走进我的世界。爱，也会迟到。他没有表白，沉默是最好的语言。他走了，宛如一颗流星，划过生命的天空。很少想起他，如果，没有这首歌。
生命里，很多的人如他。
同窗三年，情同姐妹。夜间熄灯，我钻进她的被子，两个人说着悄悄话。她说，如果我是个男人多好。我笑。是啊，你是个男人，我们结婚。青春里的稚嫩，滑进夜色。长大，几年的工夫，再相遇。我看到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斥着世俗。寻不到往昔清澈的眸光。没有交集，语言是累赘。匆匆告别，不再相见。
她对他说，如果我死了，你不准再娶，答应我。他无语。这无语很真。她患了癌症，发现的还早。无论娶还是不娶，无语的真实令人敬佩。他30岁，未来人生的路很长。独身，似乎残酷。这份真，我看到人性的真实和悲哀。爱人，在另一半里，失去时痛苦会有，痛苦过后，生活还要继续。旧的生活死去，新的生活开始。如一本书，看了一页，转到另一页。悲伤一时，不会一世。如果，她成为他梦中的过客，那份挚情，已经很深。
青春，如此。
人的一生，经历童年、青年、中年、老年。盼望长大，穿着带跟的鞋子，漂亮的衣服，梳着披肩的长发。盼望遇到爱上我的他，相拥花前月下。盼望他带着我走出孤独。恋爱。几年光景，青春走过。28岁，再回首，青春只有几步。尘世中的生命，青春就是一个匆匆过客。一样的时间，给谁不多，也不少。似乎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人，如此。
清晨，烟雨迷蒙。夜间雷雨交加，狂风大作，吹折了柿子树的枝桠。树枝间的小柿子，脱离柿子树高大的树干，孤零零躺在枝间。乒乓球般大小，硬，青，冰冷的躯干，灰暗的肤色。抚摸它冰凉的躯体，怜惜它不能长大。它留恋柿树的怀抱。风雨中，依然绿得滴翠，坚硬如初。命运使然，幼小的它成为柿树成长中的过客，一去不返。柿树看不到它秋天的丰盈。它也看不到柿子树硕果累累的一生。这样的过客，是彼此的，决绝的，凛凛然的。
炎炎夏日，天气灼热难耐。泼墨般的乌云，行走在空中。狂风大作，裹挟着尘沙，吹折国槐娇嫩的枝叶。尘土的味道，叶子的清香弥漫风中。闪电，雷声，随即雷雨交加。黄豆般的雨噼啪而落，风声，雨声，汽车碾过路面溅起水花的嚓嚓声……乌云散尽，太阳冲破厚重的云层。东边的天空，久违的五彩的虹高悬。来了，又隐去了。彩虹，你是天空的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爱极了绿叶。杨柳、银杏。绿得可爱，生机勃勃。他们像新生儿般一点点长大，直至郁郁葱葱。走过如花的春，苍郁的夏，迎来斑斓的秋。黄，是秋天的名片。它们招摇着，在萧瑟的季节，挥动着手，告别秋天，也告别它的根。叶，是树的过客，欣喜地来，快乐地去。
人，叶，果，彩虹……一切，都是大自然的过客。匆匆，匆匆，再匆匆。过客，是轻轻的语言，友善的问候，温暖的回眸……也是晶莹的露珠，清香的果，舞动的叶，翩跹的彩蝶……
过客，美丽的风景，动人的旋律。不经意的回眸，刹那的惊心。它是蒙娜丽莎的沉静，是迷雾森林的唯美。
我是你的过客，你是我的过客。我点缀了你的生活，你装饰了我的梦。亲爱的你，美丽自己的外貌，心灵。做一个优雅的过客，别人生命里一段美丽的风景。不经意的回忆，你是那样清丽，婉约。那样如诗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