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鳄鱼领旧事九
“……却是在晚辈面前失态了。”
“没关系，我会替您保密。出了这屋子，谁也不会知道从我口中得知您嫉妒家父。”
“你这女娃娃还真是乖巧，我是越看越觉得对胃口。不如这样，将你那个还没来救人的丈夫踢掉，在我家族中新择一个。如此一来，我们两家成了姻亲，再不用打来打去。”
“您这玩笑就开大了。即使我同意，您的国王陛下又会怎么想。就说刚刚那位王室宗亲死皮赖脸非要留下，还不是怕您和我谈些不合时宜的东西。”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虽然对成功不保希望，冰莲还是以调拨还击。
“你这丫头，刚刚怎么不说。也好让那傻货出些丑。一个新晋九环而已，就敢如此指着老夫的鼻子，真真是气煞我也。”克文安斯的声音依旧淡然中带着调侃般的笑意，全无一点生气的模样。
“若让其下不来台，他恼羞成怒动手打我，您会拦着吗？”
“当然不会。”
一老一少或磁性或清脆的笑声传出，默契的将此事揭过。而门外的师徒二人确定冰莲无事，心中大安，不断用眼神手势交流‘救人方案’，可惜沟通效率有限，仍旧没个结果。
“那我们继续刚才关于‘充分竞争’的问题。即便可以如你所言让，让诸多大作坊——或者说工厂之间充分竞争，可以社会提高社会运行效率，进而让国家繁荣。但以单个厂子来说，却是一种风险，买卖这种事总是有赔有赚。赔钱的时候，又当如何？”
“据我所知，您可是开了不止一间工厂，甚至包括一个生产‘空间拓展储物箱’的厂子。这种经营方面的问题，何必问我。”
“那些厂子我只是挂名而已，可没闲工夫管理，否则哪能精益魔法。全是弟子们在操持，而几个厂子垮掉的时候，被人找上门来的场景我可是记忆犹新。”
“在这胥琴人王国内，谁还敢找您的麻烦。”冰莲笑道，显然的不信。
“贵族系统盘滚错节，算来算去都是沾亲带故。而这种情况，在这边比你们鳄鱼领还要复杂几倍。转来转去最后大靠山找上门不奇怪，只是看我身体健康，言谈间神智清醒，这才不敢造次。但等我死了，一切可就难说，毕竟我那几个孩子，没一个如你般争气。”
“那么首先就不要玩合股经营这种把戏。”
“我的情况，既被你爹点破，再遮掩也不过平白被你看不起。不错，我意外晋升九环之上，本就被王室猜忌，再依你所言如此吃独食。岂不是自寻死路？而且我的孩子们都年纪不小，臭毛病满身，没办法送给王子陛下当贴身女仆什么的。”
这里却是在讽刺冰莲的贴身女仆夏风。萨布鲁家族作为鳄鱼领的二号家族，大女儿流放变成武痴类型，二女儿从小成为贴身女仆，与家族亦不亲厚，从某种角度去看，也算惨兮兮了。
冰莲对于言外之意只当耳旁风，继续道：“其次便是勤勤恳恳经营与管理企业。做个不恰当的比喻，这企业便也如同一个魔法师。对自己的修炼敷衍了事马马虎虎，您见多识广，后果应该十分清楚。”
“不错！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就如刚刚所言。去经营工厂，还如何精益魔法。长期如此，工厂经营得好，实力弱渣，早晚产业被夺，最终两头空。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那就让精擅此道者负责这些，我们挂名并负责安保就好。”
“说得轻松。可如何信任下面的那群混蛋，吃拿卡要贪污受贿。你那边时不时打杀一批，不还是牵扯精力，经营混乱。”
“御下的问题，延展开来，三天三夜怕是也说不完个开头。但总结起来，就是‘皇帝不差饿兵’。你对待那些人如同奴隶一般严苛，自然出问题。既然现状生不如死，未来不见希望，何不冒死一搏。”
“老夫救了他们性命，传授魔法，难道不该以一生的感激与忠诚作为报答？”克文安斯的声音毫无波动。显然这是个考验晚辈的问题，而非不满的质问。
“说钱就只说钱，论感情就只论感情。二者不可混为一谈。恩情是恩情，工作是工作。这个道理您不该看不明白。”
“可是我看得明白没用啊。下面人挑着对他们有利的说法找我谈，我也很无奈。”
冰莲本想讽刺一句‘交际不慎’，但想想还是咽了回去。胥琴人王国的情况与鳄鱼领大同小异。自己可以从小培养一批人手，并得到长辈的支持照顾。这位克文安斯将军上面有王室压着，除去极少数核心之外，其他下属只能‘捡到碗里就是菜’，没得挑自然良莠不齐。
克文安斯家族的实力在其晋升九环之上后，短暂的，在胥琴人王国内蹿升至坐三望二。相比之下，鳄鱼领第二位的萨布鲁家族又何尝不是面临类似的被刻意压制的窘境，正如克文安斯刚刚所讽刺的。
想到这里，冰莲摇摇头，重新整理思路。这些废话似乎并不重要，这老头兜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再结合自己的境况，大方向上本就希望时间拖延，但最好能有片刻独处，与必然到来的焦明说清局面。
“虽然无法全然理解，却也大概明了您的困境。在我看来，这又回到了‘充分竞争’的问题。试想，上下游工厂，以及同行，皆有十几二十家，缺了谁整个生产体系都照常运转，一切以质量和价格说话。谁还有闲心去腐蚀贿赂谁？任何多余的成本，都将导致工厂生存能力的下降。”
这一番有些道理的东拉西扯入耳，克文安斯点点头，又摇摇头，缓缓开口道：
“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那我也实话实说。你似乎对自己的处境还认识不清楚。你虽然是我的俘虏，人也被扣在这里。但整个王城都已经知晓此事，在更多势力插手进来之前，最快速度谈好赎金完成交易才是上策。在我来说，省去应付各种麻烦的心力，而你也可以早点回家。要知道，待那些蠢货参与进来搅和一番，提价是必然。你爹权衡之下，让你妹妹成为新的鳄鱼领少领主也不一定。”
冰莲本想表演一下瞬间的惊慌失措，却没有自信不露破绽，终究还是努力维持表情不变，淡然道：“确有这种可能。但那时赎金自然大跌。”
克文安斯眯眼仔细观察对面冰莲的表情，抬高语气继续道：“可没有这么简单，没了少领主的身份，你爹会不会为了你的性命展开报复都两说。最初的那些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不能改你爹弑父的事实。如此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指望他为了你付出拼命的代价，根本是痴心妄想。”
房间内就此陷入短暂的安静，双方都神态自若，比拼的就是个耐心与演技。而焦明这边却由‘弑父’为关键词，想起不久之前的谣言。核心一点，便是现任鳄鱼公爵因与上代鳄鱼公爵意见不合，进而弑父，也就是冰莲的父亲杀了她的爷爷。
考虑到克文安斯的年龄和魔法实力，确实可能偷听偷看到一些什么。但参考敌对的身份，却又不能轻信。
而屋子里的无声对峙，却是冰莲先沉不住气，沙哑嗓子开口道：“你似乎有其他方案，不如直说好了。”
“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我想要什么。”
“猜不到。”
“自然是家族工厂长盛不衰，而家族成员无耽误修炼的方法。”
“我丈夫家乡的俗话，某种水果没有两头甜。我确实没有你想要的，完美的办法。那些撒在鳄鱼领的眼线应该报告过你，我亲自管理的那几家工厂经营上亦是磕磕绊绊，生产上更是三天两头的出事情。”顿了顿，似乎是见对方不信，冰莲举例其他。“记得你与埃文有过合作，只不知是否参观过特罗领的工厂。那边亦是今天倒下几家，明天又新开几家，仿佛春天紫藤萝的小花，开开败败。”
“在特罗领，我却见到几家工厂长盛不衰，且赚得盆满钵满。比如枪械制造厂，还有一个炸药厂等等。”
冰莲摇摇头，回答道：“不一样的。那几家厂子十分特殊，根本不算是常规的民营民生企业。究其盈利的根由，不过是以法律强制的形式进行独家经营。简单来说，谁敢仿造，派兵剿灭。并将这部分间接成本借由法律和正斧转嫁全社会。你若不想像埃文一样自立为王，随意制定法律，还是不要眼红。反过来，若是你有此意，我们甚至还可以进一步合作。”
王国联合这边，魔法师协会地位相对超然，诸多王国以封建体系实现统治。变乱反叛时常有之，温和一些的‘听调不听宣’更是屡见不鲜，‘名义归属实则完全自治’的情况则大致介于前两者之间。
如果能在胥琴人王国调拨出这么一出大戏，毫无疑问是意外收获。
“原来如此……咳咳，外面的朋友，偷听了这么久，何不进来一起谈谈。”
“你又来这一招。”冰莲再次立刻接话，防止不知何时会来的焦明落坑，却不知其人已经在外面。
而焦明和艾米丽纹丝不动，果然片刻之后听到屋子里传来解释。
“这次是吓唬王室那边的人，哎，现在这事儿闹得，真是心烦。有时候真想直接弄死你算了。”
真心话自然有种特别说服力，这一次冰莲也不敢耍花腔，以最诚恳的语气道：“自暴自弃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那么我们就别兜圈子了。你说来说去，却始终绕过了一点。我不相信你这么聪明的人不明白我所指为何。”
“感谢您的称赞，但我真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