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鼠杀(10)
第24章鼠杀(10)
马十七明白他的意思,赶紧摇头说:“这样不行,弄不好咱俩都得死在这里……”蒙面人喝道:“快点,抱紧我。”
马十七无奈,只得爬到他背上,双手死死环抱住他。蒙面人双手抓紧绳索,双脚蹬着墙壁,就像走路一样,向上攀爬而去。这人显然是个练家子,力气奇大,背上背着一个人,飞檐走壁,竟如履平地一般,只“嗖嗖”几下,就已蹿到墙顶。再将飞爪收起,手臂往墙头一撑,飞身向下一跃,马十七只听得耳旁“嗖”的一阵风响,睁眼一看,自己已平平安安落到院墙外头了。
“刺客跑到外面去了,快打开后门,追!”院子里头,姚瓦全还在气急败坏地大叫着。
那蒙面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已探明了退路,说声:“走。”就拉着马十七蹿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没等走到小巷的出口,又拐进了一条岔道,接着又翻过一户人家的后花园,七弯八拐,最后钻进了一条黑咕隆咚的胡同。马十七只觉一阵晕头转向,连他这个自小便在绣林街巷里转悠着卖鼠戏的老绣林人,也被转得迷迷糊糊,不知置身何处。
他跑得气喘吁吁,两腿发软,正要停下来喘口气,蒙面人说:“后面还有追兵,不要停下,马上就到安全地方了。”用力一扯,又强拉着他踉踉跄跄朝前走了一阵儿,穿过一条由两道高高的院墙夹成的窄巷,一拐弯,马十七忽觉眼前一亮,原来他随着蒙面人东一拐西一弯,不知不觉间竟已跑出了衣铺街,来到了长江边上。
江边正泊着一艘乌篷船。蒙面人说:“上船。”把他往船上一推,马十七就身不由己,一个箭步,跨到了船上。蒙面人解了船绳,把船往江心用力一推,那船便荡开水波,离岸而去。待那船行出一丈余远,蒙面人才用力一纵,像只飞燕似的,稳稳地落在船头,那船却连晃也不晃一下。
马十七不由得喝了声彩:“好轻功!”
蒙面人抓起竹篙,用力往江底一戳,那船微微一震,箭一般往江心驶去,水声哗哗,只一瞬间,便已离岸数十丈之遥。
这时姚瓦全才带着一班人马气喘吁吁地赶到,在岸上胡乱放了一阵枪,可那乌篷船早已去得远了,子弹哪里还够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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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人弃篙用桨,将两只船桨摇得飞快。乌篷船像梭子一样,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向下游行出数里之遥。蒙面人回头看看,见姚瓦全等人并未追来,这才松下口气,停了船桨,任那小船在江心漂着。
马十七惊魂甫定,朝着他一揖到地,感激地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今天要不是壮士仗义援手,小老儿只怕早已成了姚瓦全的枪下亡魂。”
蒙面人忙将他一把托起,说:“马师傅,您不必谢我,您曾是我的救命恩人,眼见恩人有难,哪有不救之理?”
这话把马十七说得一愣,他盯着对方露在蒙面黑布外面的两只眼睛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话从何说起?”
蒙面人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言,只微微一笑,伸手揭下脸上的蒙面黑布,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四方大脸来。马十七一见,顿时呆住:“原来是你。”这个蒙面人,居然就是不久前才与他在绣林山山洞里别过的朱大鹏。
朱大鹏面带笑意,朝他拱一拱手说:“马师傅,咱们又见面了。”
马十七不由得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一身黑衣黑裤,裹着绑腿,腰里别着手枪,一副英武剽悍英姿雄发的模样,完全不似以前那个落魄江湖愁眉苦脸的流浪汉子,不由得一脸惊疑:“你、你这是……”
朱大鹏朗声一笑,请他在船舱里坐了,也不瞒他,就爽快地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原来这朱大鹏是一名新四军,而且还是一名侦察连连长。为了打乱日军阵脚,为后面的大部队开路,上级派他只身潜入绣林城,一面侦察敌情,一面伺机刺杀驻扎在绣林城的日军最高指挥官即日军少佐小冢贞一。
那日探知小冢贞一要去参加绣林城大布商陈良友的六十寿宴,他便特地扮作一个走江湖卖鼠戏的外地汉子,想混进寿宴,寻机开枪刺杀小冢。谁知却遇上了马十七这个真正的鼠戏艺人,二鼠相争,他落败而归,想要在陈老板家刺杀小冢的计划自然再也无法实施。
后来的那个风雨之夜,他悄然潜进日军驻地,第二次对小冢发动袭击,不想却被对方军犬发现,鬼子兵一直将他追到绣林山,最后他身中两枪,侥幸逃脱日军追击,昏倒在山洞门口,恰好被马十七救得一命。
他不甘心失败,养好伤辞别马十七下山之后,又想对小冢实施第三次刺杀行动。可是小冢自从上次遇险之后,就加强了戒备,别说靠近小冢的住处,就是想混进日军驻地,都是十分困难。后来他又侦察到小冢每隔一段日子,都要到衣铺街姚瓦全的宅子里来一趟,而且每次来都没带多少卫兵,防范并不严密。他便想在姚瓦全家里行刺小冢。
他一连在衣铺街转悠了好几天,把周围地形都摸熟了,才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进入姚家,本想在姚瓦全的宅子里潜伏下来,等待小冢的到来。谁知却无意中撞见了今天马十七与姚瓦全师徒相争的那一幕,他这才知道当日在山洞里救过自己一命的麻脸老者,就是马十七。眼见救命恩人就要丧生在姚瓦全的枪口下,危急关头,他也顾不得自己刺杀小冢贞一的计划了,只好先救下马十七再说。
马十七明白他的身份之后,听说因为自己,使得他连续两次耽误了刺杀小冢的计划,他虽是个胆小懦弱之人,但大是大非却还分得明白,连称罪过,说要是早知朱大鹏的身份,当初在陈老板家里,就不会跟他争那笔生意了。
朱大鹏爽朗一笑,说:“这也不能怪您,那时你并不知情,为了讨口生活,据理力争,也是没有错的,再说咱们俩不也是不打不相识吗?虽说连续几次刺杀小冢都没有成功,但相信只要我还留在这绣林城里,就总能找到杀他的机会。”他往马十七脸上瞧了一眼,又疑惑地问,“马师傅,您的脸……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马十七听他问起,不由得心头一酸,长叹一声,道:“唉,真是老天无眼,家门不幸呀。”便把姚瓦全为了霸占“鼠王”得到自己的女儿,如何借朱大鹏之名飞刀留柬设计活埋自己,自己如何九死一生被几只小老鼠毁容然后借助两只仓鼠之力逃出生天,如何知道女儿的噩耗,如何设计向姚瓦全报仇却反被算计几欲丧命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朱大鹏听罢,浓眉一皱,拳头紧攥,怒声道:“这个汉奸,早知道如此可恶,今天就该一枪毙了他,也好为民除去一害。”
马十七说:“我跟姚瓦全这畜生的事,那是家仇,你要杀小冢贞一,那是国恨。你今天要是一枪毙了姚瓦全,虽是为我报了家仇,但姚瓦全一死,小冢就再也不会来衣铺街了,你想杀他,岂不更是难以下手?”
朱大鹏点点头说:“那倒也是。”
马十七说:“现在姚瓦全虽然未死,小冢贞一也还会到他家里来,但是姚瓦全一定会将今天的事报告给小冢贞一听。小冢以后再来的时候,一定会多带人手,加强戒备,你想在衣铺街或者是姚瓦全家里刺杀他,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朱大鹏说:“是呀,经此一闹,想要杀小冢贞一,就只得另想法子了。”他沉默片刻,瞧了马十七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扬,说,“哎,对了,马师傅,您刚才说小冢贞一每礼拜都要到姚家来一次,是不是?”
马十七说:“对呀,听说日军防疫给水部实际就是一个搞细菌战研究的地方,小冢每隔一礼拜就要到姚瓦全这里提两笼白鼠回去做实验。”
朱大鹏恍然大悟,说:“这段时间我一直潜伏在衣铺街暗中观察着,经常看见小冢带着两个卫兵提着两笼小白鼠回驻地去。我当时还在纳闷儿,他们提这么多小白鼠回去干什么?原来是做这个用途。如此一来,杀他就更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事了,要不然等他们实验成功,做成了细菌弹细菌炮,用来对付咱们中国人,那可就麻烦了。”
马十七说:“就是就是,要是他们把那些细菌放出来,那可就是一场大瘟疫,不要说人,只怕连只畜生都活不下来。”
朱大鹏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说:“既然小冢贞一每礼拜都要上姚瓦全家里来看着他用‘鼠王’召集小白鼠,然后将收集到的小白鼠提回去,那就说明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和姚瓦全在一起。假如真是这样,我倒有一个法子,能将他们两个一锅给端了。”
马十七瞧着他问:“你是说你有办法一箭双雕,一举将小冢和姚瓦全这个畜生给……”说到这里,他以手为刀,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朱大鹏点点头说:“不错。不过我这个办法嘛,因为得有两只小白鼠做道具,所以还得您老助我一臂之力。”
马十七忙说:“既能报家仇,又能雪国恨,这是大好事儿。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就是了,用不着跟我老头子客气。”
朱大鹏脸色一正,说:“行,那我就甭跟您客气了。我虽已有计划,但这事还得好好计议一下,咱们先上岸,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吧。”
说话的当儿,朱大鹏又把乌篷船划了回去,上岸的时候,马十七一看,这不又回到了衣铺街吗?朱大鹏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笑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我知道在街尾有一家兴隆客栈,正好与姚瓦全的宅子是斜对门儿。姚瓦全这个时候一定还在全城搜寻咱们的踪迹,他做梦也想不到咱们就住在他家对面的兴隆客栈。”马十七瞧了他一眼,不禁暗暗佩服他过人的胆识。
两人在客栈里闭门不出,待到第三天,外面的风声已不甚紧,朱大鹏才对马十七说:“马师傅,您能想办法替我弄到两只小白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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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十七笑笑说:“你忘了老汉我是干什么出身的了?捉两只小白鼠,那不是举手之劳吗?不过听说我那好徒弟把这附近的小白鼠都抓得差不多了,所以咱们想捉小白鼠,得出去远一点的地方才行,最好是江边吧。”
是夜,两人趁黑来到长江边,找了块沙地坐下。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冷湿的江风迎面吹来,连朱大鹏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瞧了马十七一眼,见他两手空空,既没有拿逗引老鼠的香饼食物,也没有带个捕鼠工具,不知他要怎么样来捉白鼠。
马十七自然瞧得出他的心头疑惑,微微一笑,也不多作解释,掏出一把烟叶,用从街边捡来的烂报纸卷了根烟筒,递给朱大鹏。朱大鹏摇头不抽,他也就不客气,自己叼在了嘴里,背转身躲着北风擦了根洋火,把烟点着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抽起来。
待他这一根卷烟都快抽完了,朱大鹏见他还没有要去捉白鼠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急起来,说:“马师傅,咱们这一次能否一举杀得了小冢贞一和姚瓦全,全都着落在这两只白鼠身上了。您要是捉不到……”
“嘘……”马十七忽然扔掉卷烟,将一根手指头竖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朱大鹏一怔,立即住口不言。便在这时,忽然听得“吱吱”两声,沙地上好像有两团白球,由远而近,很快就滚到了马十七脚下。
朱大鹏擦擦眼睛,定睛一瞧,不由得惊得目瞪口呆,那哪是什么白球,分明是两只活生生的小白鼠。没待他回过神来,马十七把衣袖一挥,两只小白鼠就不见了踪影。他正自惊疑,忽然听得马十七衣袖中传出“吱吱”叫声,才知两只小白鼠已经被他装进衣袖里去了。
马十七把两只手抄在衣袖里,对呆若木鸡的他呵呵一笑,说:“走吧,赶紧回去烤火去吧,在这江边坐了大半个时辰,我老头子都快被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