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戾气
大殿内,血浇遍了帷幄,与朱红盘龙柱一起构成猩红的世界。
遍地尸体,横七竖八,断肢散落,每具尸体都被人砍断了脖颈,又或是抹了脖子,最脆弱的命脉一刀斩断,几乎无法生还。
“别……别杀我!”
正中央的柱子约有两人合围那么粗,徐舒信被捆缚起来,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面前萧锷亦满身血腥,杀红了眼。
他好整以暇地用剑身摩挲着徐舒信的脸颊,“温行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徐舒信挣扎,腿在地上擦来擦去,“李廓给我的这个,就是假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在玩儿我!”
萧锷不信,“你还不想说实话?”
刚才那场打斗看得徐舒信眼花缭乱,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萧锷身手这么好,将十几个护卫全干趴下,无一人生还,而后他还想喊人增援,结果被萧锷一掌劈晕。
醒来之后就成了这幅模样。
“我说的就是实话!”徐舒信快吓尿了,他越挣扎,绳子就越紧,已经在他浮肿的身躯上勒出血痕来,“你别不信,那李廓狡猾得很,他把温行留在自己身边,这人不过是个替身,你找我也没啥用,不如去找李廓,我告诉你李廓在哪儿!”
萧锷想了想,蹲下身,“好啊,你告诉我。”
“他……他自己建了避暑台和百尺楼,就在幽州以北的群山,陶真和周序能带你去!”话说罢徐舒信就开始后悔,这俩人跟温兰殊认识,如此一来自己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啊!
果然,萧锷想到了这一层,“哦,你说巧不巧,我刚好认识他们啊!那我行个好,你自己选死法。”
徐舒信大喊,“来人啊!”
但没有回应。
“我已经将几具尸体扔了出去,门子也都锁了,谁敢进来,就是这种下场。你说奇怪不奇怪,他们竟然没一个人想进来救你。”
攻城还需要时间,萧锷有时间来折磨徐舒信,“你弟弟只想要你的命,手底下没一个人愿意为了你去死,当主公当到这份上,真是太失败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响了后院的门子。
“阿信,阿信?你怎么样了啊!”
徐舒信一顿,这是父亲徐嗣光的话。
他把父亲囚禁在别院,没想到临了了,属下全部转投旧主。
其实徐嗣光要是不管他,坐视不管任由温兰殊杀了徐舒信,也没人会说徐嗣光的不对,因为不孝子就算死了人们也不会说什么。
门子砰砰声依旧响着,但徐舒信已经垂头丧气,“哈哈,竟然是他来救我。”
萧锷不解,“有人来救你,你不愿?”
“你杀了我吧。”徐舒信竟然改了口风,“就算你不杀我,徐嗣光也会带着手底下人处理我。其实从关押他到现在,我没一天是舒坦的,怕别人打过来,也怕徐嗣光杀了我这个不孝子。可我又怎么敢真的杀他……事已至此,荣华富贵我都享受过了!不就是徐舒皓么?老子何曾怕过!老子敢在幽州称帝,敢做他这辈子不敢做的事,他也就只配玩我玩剩下的围棋,跟在我屁股后面装孙子!”
萧锷很不喜欢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大义凛然,实则是最没本事又懦弱的男人。于是,萧锷刮下了他胳膊上一块肉,薄如蝉翼。
“来,你不是说要看凌迟么。我最会做鱼鲙了……”
在接连不断的惨叫声里,徐舒信恍若疯魔,又是笑着,又是疼得嗷嗷叫唤,他笑的时候,要么骂徐舒皓,要么骂徐嗣光,像是把这辈子能骂的话都说出了口。
“你明明有了长子,为什么又要收义子!”
“你个混蛋!说好给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跟别人分!”
“徐嗣光你缺心眼,胳膊肘往外拐,谁家亲爹像你这样?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哈哈,下阴曹地府,我要诅咒你,我做厉鬼也要缠着你!”
“徐舒皓你也别想逃,哈哈哈哈……抢我的东西,去死吧,哈哈哈……都去死吧!”
萧锷不经意间已经切下几片,血淋淋地扔在一边。眼看徐舒信越骂越止不住,他觉得太吵,就干脆往心口一扎。
徐舒皓剧痛之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吵死了,你不就是嫉妒你弟弟?放心吧,我会送他去见你的。”
声音停止了,这坨烂肉也彻底停歇,罪恶化在斑驳血迹与朱漆柱间,两者之间的痕迹分不大明。
“狗咬狗,一嘴毛。这老子没本事玩什么制衡?可笑至极。”萧锷站起身擦了擦脸,发现自己手背上也全是鲜血,不经意中,满脸颊都是红。
他准备收拾收拾找陶真和周序去,这是个骗局。
但不管怎么说,徐舒信已死,攻城之后后续处理也很方便。萧锷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晋王!”
萧锷听见这声称谓,吓得赶紧往屏风后一躲,现在出去肯定很显眼。
“徐公。”是温兰殊得体谦恭的声音。
萧锷好怕温兰殊贸然前来,他刚刚狠下心屠戮节府,又如凌迟一般处决了徐舒信,温兰殊肯定不喜欢他这样,因为“有戾气”。
萧锷慌慌张张,把在场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拿了起来,他站在血泊里,原本生杀予夺、狠戾凶残的神色荡然无存,只剩慌张,剑收了好几下才收进剑鞘。
大门被人破开,咚的一声,门闩折断掉落在地,温兰殊在徐嗣光的带领下来到堂前,看见一地尸体,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是谁来过么?”
“哎,让晋王见笑了。我教子无方,引起同室操戈,这孩子又得罪了不少人,才有今日。”
徐嗣光不是聋子,刚刚那些家丑被徐舒信大肆说出来竟也不觉得丢人,反倒是站在被五花大绑已经咽气的儿子身边,良久跪了下去。
徐舒信浑身是血,身旁还有几片薄薄的肉,徐嗣光看了竟然抱头痛哭起来。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怒斥儿子的不孝,显然失去亲生儿子的痛苦越过了一切。
温兰殊不适地回过头去,人群里徐舒皓艰难拨开一条路,走上前来看到了徐舒信的死状,冷冷一笑,又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迎合老父亲的悲伤,“哎,兄长一时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竟做出这等事来。”
“哦?”温兰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