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对错（三章合一）
第83章对错（三章合一）
“交易都是对等的。”肖海洋没有生气,反而很耐心地教她，“你把贺文涛送到了警察手里，这是一件事。你贺叔叔能不能在家里继续干,这是第二件。你说你知道爸爸另一个秘密,这已经是第三件事了。你拿住了爸爸两件事，来换你贺叔叔的命这一件事,对爸爸来说，是很不划算的。”
“现在的交易已经不对等了，贺文涛已经在警察手里，您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对等的条件，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事情不要再对您不利，不是吗？”童话平静地转过头，突然间看清肖海洋的面孔。
这回看起来似乎比之前老了不少。
和以前的肖海洋比可能看不出来,但跟记忆里的童阿七相比，确实是老了。
“很好,你就快出师了。”肖海洋笑着靠后些，“那就让爸爸听听,你到底掌握了爸爸什么秘密？”
“我知道您是我爸爸了。”童话看着他。
肖海洋笑了，“爸爸不是一直都是你的爸爸吗？”
“不是肖爸爸，是我的童爸爸。那个给我念书取名字的童爸爸,会给我和妈妈做好吃的的童爸爸，说要我考过肖叔叔家那个臭小子的童爸爸……他还活着。”
童话的目光在肖海洋的脸上打转,直到面前的那张脸上，出现鲜有的慌张。
“他早就死了。”肖海洋慢慢站起来，站到太师椅后面的高台上,那里离窗外的夜色最近，却离屋内的光线最远。
那里最黑暗,却也最安全。
他不愿意看到童话的表情，也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他。
就像这几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是我亲手杀死的。”肖海洋苦笑着，“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是您明明还活着，我已经问过了左阿姨，您和肖川是亲父子。肖川的身份，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童阿七根本就没有死。您只是害死了肖叔叔，用他的身份活了下来。”童话慢慢靠近他，可肖海洋却在朝后躲远，“从我见您第一面就觉得不对。您和我爸爸长得很像。但是我问您，您真的是肖叔叔吗？您说是。我又问您，您知不知道我爸爸去哪儿了，您说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您一直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
黑暗中那个声音提高。
“童阿七确实是死了，是我亲手杀死了我自己。”
“曾经的我是个很好的人。”他声音颤抖着，人靠在墙边，“当年刘阿婆的事，我在小河边跟你肖叔叔认过错。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逃避法律的制裁，我只是求他帮我把孩子养大。我可以去坐牢，我可以去死，只要我的孩子们都能活下来。那时候你们才多小啊。你连一条桌子腿都够不到，你弟弟还要吃米汤。但是你的肖叔叔，那个山沟里唯一考上大学的肖叔叔，说着跟你刘阿婆一样难听的话……”
“他说男娃命比娘金贵。他说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五五开。他说这是每个女人的命，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如果真要追究的话，全国应该坐牢的接生婆还有成百上千个，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他说他们家也不富裕，常梅身体不好，最多只能再养活一个孩子。他要男娃，不想要你。我就问他女娃怎么办呢，好歹也是一条命。他说要么现在就定亲，要么就卖给人贩子，讲个好价钱，以前山里养活不起的女娃，都是这么没的。那时候他才考上大学，也许多读几年书会好一点。可是我没有时间给他读书了。”
他叹了口气，“我们因为这件事起了争执，他失足落了水，就在水里扑腾着骂我，我水性比他好，原本是可以救他的，但是我没有。你如果问我那时候怎么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我跳进了水，用手捂住他的嘴，故意拖到水面下。他走得特别安静，这次再也不会骂我了。”
“我把他拖到岸边的树林，但那时已经被水冲出去很远，好巧不巧冲到了一处坟地。我撅可别人家的祖坟，给你肖叔叔找了一块地方，连着我的衣服一起就地埋了。然后我换上他的衣服，凭借着记忆一路往回走。等走到他落水的地方，我身上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他穿得是当时很时髦的衣服，像个大学生的样子。我不过穿着那身衣服出去走了一圈，立刻就有人亲切地叫我小肖。我和你肖叔叔毕竟住在一个村，族谱上倒个四五代都是姻亲，本来长得就有些相像。外加你肖叔叔刚到城里没多久，大家只认衣服不认人。”
“于是我就萌生了这样一个荒谬的念头。我顶替了肖铁山的身份，从认字开始，一步步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学生，把那个目不识丁无知又愚蠢的自己，杀死在了二十年前的小河边上……”
“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肖叔叔呢？”童话哽咽着说，“你明明可以把我们拜托给其他人，然后直接去自首。”
“你没有杀过人。”肖海洋摇着头，“你是不会懂的。当初爸爸不想让你说出去，只是不想让你作为一个杀人犯的孩子被人嘲笑，并不是我真的想对肖家隐瞒什么。爸爸自己也是个人，不是一出生就是畜生。我也会认错！但不能是对刘阿婆，也不能是对肖铁山，更不能是对这些年在外面，所有想要置爸爸于死地的人……”
“他们自己明明做着最肮脏的事，却要说我有错。”肖海洋指着自己的胸口，擡起头，声音洪亮地说：“我不接受这样的审判，所以我要亲手杀了我自己，哪怕变成现在这个人畜不分的样子，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叫爸爸认错了……”
他侧了侧身，看向窗外，声音有些发哑，“爸爸现在很有钱，但这些钱也都花在应该花的地方。爸爸给山里建了小学，让那里的女娃能够读书，她们长大后如果需要创业，爸爸还会额外资助一笔钱。每年爸爸都会收到不少感谢信。她们当中有的人已经是大老板，有的人出国留学，最近刚刚回国，事业也有了起色。还有人结了婚，把孩子的照片寄给我。你知道吗小话，每每看到她们过得不错的样子，我都会想到你妈妈想到你。而只要一想到你们，我就会更加讨厌你弟弟。”
“我恨透了他。如果没有他，花妮就不会死。这些年我清醒的时候就想让他离远一点。不清醒的时候真想直接掐死他。”肖海洋在面前虚攥了一拳，“如果当初真正的肖川没有死，我不需要他来保护我肖海洋的身份，我可能早就把他弄死了。”
“可他没有错！”童话打断他，“这件事不应该怪他！”
“那应该怪谁呢？”肖海洋从暗处走出来，目光深邃地望着她，一步又一步逼近回来，“这些年除了你弟弟，所有爸爸想怪的人都解决完了，你来告诉爸爸，还应该怪谁呢？”
“肖先生！”茶室外传来何钧的声音，门被推开一条小缝，有光亮照进来，t肖海洋的脸也跟着一下子明亮不少。
他放松表情，手指着她，重新露出和蔼的笑，“哪儿也别去，等爸爸回来。”
他出去，门关上。
童话跌坐在太师椅。
她拿出手机，打开和方知同的聊天界面，很想发消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是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唯一想联系的人。
但是应该说什么呢？
告诉他自己没办法接受肖海洋就是童阿七，还是告诉他，她动摇了，犹豫了，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么关键的线索说出去。
今天是她生日，他们才相认，但是又要分离。
她擡了一下头，让多余的眼泪晾干，心里空落落的。
还是算了。
现在和方知同说话不安全。就看一会吧。
只是看一会……
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他的头像和ip地址……
怎么变了？
他怎么回聊海了？
童话还来不及细想，门外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她快步出门，看到门口围了一圈人——家里的保姆、何钧，甚至连左菁都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