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典鹔鹴裘
窦兴无意中对刘嫣道:“司马相如又来石室授课了。”
“嗯,听说还有不少人一起来成都了吧?他们住哪儿?”刘嫣眨巴着眼睛。
“在少城外,市桥之西、笮桥之北的金水河附近,据说建了个八室两厅的茅屋。”
“好。”刘嫣狡黠地一笑,心里恨恨地道,司马相如,我要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为当初你对我的绝情,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对老娘的挑衅!
“夫君,我让你看一样东西。”刘嫣拉着窦兴进了卧室,打开一个金黄色匣子。立时,满满一匣子黄金展现在面前,黄灿灿的闪眼。
窦兴又惊又喜地道:“我刚当上个小官啊,谁会送这么贵重的礼金?”
“做梦吧你,刚当上一个学官,还没你老爹的官大,谁瞧得上啊?”刘嫣戳了一指窦兴的额头道,“这是程亦虎向我们买卓文君的黄金,足足二千两!”
“买卓文君?”窦兴惊得跳了起来,“你!你不会疯了吧?卓文君已经嫁给司马相如了!我们岂能作主?”
“夫君,”刘嫣不急不恼地把窦兴按在椅子上,提醒道,“卓文君是我们窦府明媒正娶过来的,天经地义是我们窦家的人。且不说三年守节还未满,就算满了,她也还是我窦家的人。她嫁与不嫁也该由我们窦家作主。你说是也不是?”
“理当然是这个理,但是,但是,”窦兴急道,“那司马相如是文翁请来的啊?文翁是我爹和我的顶头上司,捅出篓子来,到时候如何收场?”
“这个你不用插手,程亦虎早就给我们出了一条妙计。”刘嫣笑道。
相如来到阳昌酒楼,将鹔鹴裘往柜台上一放。
阳昌眼睛一亮:“鹔鹴裘?该不会是当年梁王赏赐的吧?”
相如用手抚摸着鹔鹴裘,无限爱惜地道:“此裘确是梁王所赐,阳兄真是好眼力。”
“所谓千金易得,鹔鹴难求!这么名贵的物件,你都舍得拿来卖了?”
“是典当,不是卖!记住,少了一根雁毛就唯你是问。”相如笑道。
“所谓当,就要做好赎不回去的准备!”阳昌诧异道,“你真的舍得?”
“没办法,我授课的薪水实在太少,连买酒都不够!其他人挣的补贴也不多,连供我写赋买竹简买绢帛的钱都远远不够,更莫谈供不供得上七口人一向大手大脚惯了的开支了!”相如摇摇头,叹道,“这一个月来,文君已将各类首饰都卖光了,我还有何舍不得的?”
“那,那你与尊夫人商量没有?”
“不用商量,贱内看中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衣物。”
“好!”阳昌一边精心地包装起鹔鹴裘,一边对相如道,“以后,没酒喝了尽管来提就是,不论数量。”
“多谢阳兄。”
“但也只是你一家人喝,若拿去卖,可不行!”
相如笑笑,心道真是小人度君子。
贫穷并没有打垮相如一家人,他们过得幸福而快乐,转眼间到了冬天。
高峻巍峨的秦岭,挡住了寒流的南侵。川西平原的冬天往往是四季常绿,很少结过冰。
但这一年的冬天,成都特别冷,竟然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一连几天都停不下来。
葛云和琴心在飘飞的雪花中笑着,跑着,伸手去接那些晶莹的雪花片。
“夫君啊,看你冻得直罗嗦,那件鹔鹴裘该派上用场了。怎么我就找不见了?”文君在屋里到处寻找那件鹔鹴裘,打趣道,“你该不会是拿去送给你的小相好了吧?”
相如正待去石室上课,随口说道:“你猜的不错,相如这正要去见她哩。”说着在文君额上亲了一下,转身迎着风雪快步而去。
文君看着雪花中夫君单薄的身影,又是怜又是气,大声对琴心嚷道:“琴心,先生的鹔鹴裘好好的怎么不见了呢?”
葛云忙跑进来给火盆加着炭,说道:“鹔鹴裘被先生典在阳昌酒楼了,不然我隔三岔五怎么抱得回来那么多酒啊?”
“什么?”文君颇为酸楚地道,“如此贵重的裘衣,也舍得去典了?”
文君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不到自己长这么大从来都不缺钱花,现在竟然沦落到了用首饰和衣服去赊酒的田地。
文君这两个月找了些锦缎来织,虽早起晚睡,织了不少,但毕竟收入微薄。她分出钱兜中的几两银子,吩咐葛云和琴心快上市井去为相如购件棉衣回来。
中午时分,雪终于停了。
相如穿上新买的棉衣,心里感动,携着文君出去转一转。
文君在屋里窝了几天,早腻了,小鸟依人般挽了相如的手道:“他们不去,就我俩?”
“嗯。”相如笑道,“来成都后,我们忙得还没这样清闲过了。”
从家中出来后,他们先在市桥边看了一会江上的行船,然后从石牛门进入工商繁华的少城。
相如携着文君爬着少城的城楼,问道:“夫人,你喜欢乌龟么?”
“什么啊?又寻着话题来骂我了吧?”文君不解地道。
“那你喜欢成都吗?”
“喜欢啊!”
相如拉着文君爬上了城楼的顶端:“你看,整个成都城是不是像一只向北爬行的大乌龟,那你就是喜欢乌龟了!”
文君站在相如面前,嗔怪道:“你真坏!”随即又小声道,“夫君,有件事情我没给你商量。”
“用不着商量,你做的总是对的。说说看,什么事?”
“你天天为了生计奔波,就会荒于学业和功名。所以,所以,”文君嗫嚅道,“如果文君做得不合夫君的意,你也不要生气。”
“嗯。”相如点点头。
“上午,我给爹爹写了封信托人带走了。”文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