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桃花满陌千里红（六）

白畸人听罢，转了眼，向四周看去。

动作极慢，慢到要将一切刻下。

他并未看见桃花，亦是未嗅见桃花，倒是嗅见那股腥甜味，隐隐约约的腥甜。

“……不见了……”白畸人闭上眼，他在觅着初见的桃花香。

初来时，他见着了桃花，嗅见了脂粉气极重的桃花香。

细细觅来。

不见了……

觉察不到……

似乎毫无踪迹。

还是……被什么遮住了……

倒是这脂粉味，及其浓郁，像是厚重的城墙。

未得桃花味。

“…………”女人只是垂了眼，她双手捧起了白畸人的下巴，她轻轻地朝白畸人靠去。

白畸人只觉脖颈间冰冰凉，他回头，看见女人半合着眼，在自己眼里一点一点放大，格外好看。

他看见，自己在女人的半合的眼里，他那片流淌的火里寂静着，在女人眼里面，他似乎是个女人，又似乎是个男人，却又似乎是一条白蛇。

女人愈发近了。

“闭眼。”女人的声音响起。

白畸人慢慢闭眼。

滋润的触感在自己的眉间，是吻。

紧接着，就是女人闭上眼，失去自觉，滑落在他怀里。

有龙凰的光华从女人身上落在白畸人眉间，慢慢融进去。

“借你的眼，让我看一眼桃花……这个女人……太虚弱了……”龙凰的声音在白畸人脑海里响起。

他一愣，开眼，周遭还是那般模样。

无桃花。

无桃花香。

“我该去何处寻桃花？”白畸人低头，问着怀里睡去的女人。

半晌，无人回答。

倒是他身旁定住的那三人心中悲意渐去。

他想了想，抱起怀中女人，女人身子冰凉，他微愣，手把上女人脉搏……

他叹息。

既是无人应答，他便去往自己想去之处。

许是，在那间，能看见桃花。

他起身，怀中女人手垂落。

李旭眼里最先有清明。

白畸人倒是觉察了，回望。

“我不会武，且，此事，与尔等无干。”语罢，白畸人便抱了女人，朝某处而去，不再管身后那三人。

韩峰听罢，一双眼珠子鼓起，少年气硬了好些。

苏月倒是无甚神情，细看去，这人眼里噙着凉意。

苏月像咳嗽一两声，是喉间干渴，他想喝酒了。

【我是分界线……】

“三娘，三娘，当真是你！啊啊，打和你分开后，我就慌了，这里不知为何人这般多！？尽是些林子，还有许多楼，怎么也走不尽，不管我怎么走，都是走不尽，还有好些人在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人说姑娘你为何不接客？我，我，我从未遇见过如此泼皮！走了好久，居然遇见了梅三娘！！真是好巧！你是如何在这里的？我是走到一处，一不小心，脚滑了，从高处掉落的，一掉就莫名其妙落在这里了，还昏迷了一阵子。嘿嘿，不曾想，醒来就看见你了，你不是会武吗，如何会和我一样落在这里？是否也是遇见那些泼皮了！？啊，三娘，你可有看见我夫婿？他长得可俊了，面色皎然，最喜萧，身上常有萧，他像画里的人。”那红衣女人噼里啪啦地说着，面上竟是有了羞意。

梅三娘原是胸中郁闷不止，初听女人的话，只是气上心头，想喝住这女人，却是听着听着，便在无心思开口喝住女人了。

陌千未曾注意梅三娘的变化，她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那番模样竟是让人格外怜惜。

“那他为何与你分别呢？”梅三娘顿了顿，问。

“……”陌千一愣，旋即抬眼，眼里的光色竟是让人想去触摸：“分别……我只是记得，他用手抱住我，他最喜爱的萧被搁在地上，他声音似乎在颤抖，问我，陌千，桃花开了，你心喜吗？然后，我看见数不尽的桃花在这里开着，像及了我身上的嫁衣…………啊……嫁衣……那天我穿了嫁衣……是吗……”

“陌千？”梅三娘轻轻喊了一声，声音竟是软了许多。

“……嫁衣……嗯？三娘？失礼了……我似乎寻了他许久，许多事情……都忘了……”陌千笑了。

“我只是记得，看着桃花，看着看着，我便睡去了……待我醒来，他不在我身边了……”陌千低头：“记忆里……每当我醒来，他总会在我身旁，对我笑……我想，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为何，你还是未出阁姑娘的发式？”梅三娘眼定在了女人发上。

“这……我不知，是他为我绾发……他会为我细细勾眉，为我轻轻梳发……为我画画……他总是会牵着我的手，或者抚着我的发，对我说，等他……等他……”陌千怜惜地用手抚了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