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塌
倒塌
“娘子今日心情甚佳。”
清晨醒来,谭林霜一睁眼,就见赵明烟哼着小曲儿下床穿衣,单看背影,便觉她的状态明显比前几日更好。
于是,他翻了个身,手撑着脑袋,欣赏她对镜理云鬟。
“待会儿还要去贞节堂吗?”
“嗯。”
梳理好发髻,赵明烟开门让小烛进来,为自己洗漱,再翻出素色的衣裙换上。
赵明烟平日里喜欢着桃红、紫绿色,但前两回去贞节堂,她发现节妇们均着浅灰色的对襟小袖褙子,不抹胭脂、不涂口脂,头上朱钗也少,素得好似出家人,与他们晾在织房的五彩蜀锦形成鲜明对比,让她不禁想到白居易笔下的《卖炭翁》。
所以,她今日特地挑了件蓝灰色的窄袖褙子,素面朝天,不着朱钗,只为拉近她和节妇们的距离。
谭林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打扮,神情惬意,“晴方好,雨亦奇,浓妆淡抹总相宜。”
“嘀咕啥呢?”
忽听他喃喃,赵明烟透过铜镜向他望去,“还不起榻?不去给祖母请安了?”
谭林霜解颐,“这便起。”
用过早膳,依旧是谭林霜把赵明烟送到大门口,目送她乘马车远去,而后返回北院,假装待在书房温书备考,实则从偏门偷溜出去办事……
“咦?”
路过那一排排贞节牌坊时,听到马车外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赵明烟疑惑地推开窗户,等看清是工匠们在一边清理地上的碎石,一边在清扫干净的地方砌上新的牌坊时,不由失惊打怪。
“这是怎么回事?”
她立即唤停车夫张三,带着小烛下了马车。
“邹五娘的牌坊怎么倒塌了?昨日不都要准备刻字了吗?”
一走近,她就拉着正在亲自监工的顾堂主探问。
“哎!”
一提到这个,顾堂主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昨个儿下半夜,邹五娘的牌坊突然垮塌了,非人为破坏,也不是遭雷劈,就是莫名其妙地垮了。”
赵明烟左眉微挑,扬起下巴指向那群工匠,“你确定,真的非人为所致?”
顾堂主一愣,很快明白她的暗示,当即摇头,“不是不是!”
“定然不是!”
“这些工匠皆是县衙派来的,而非我从外面随便找的人,况且建坊之事自先帝起便是由户部拨款,专款足额,交活领钱,若是马马虎虎,他们钱拿不到不说,还要……”
他比了一个砍脑袋的动作,再次强调:“肯定没有偷工减料。”
赵明烟努了努嘴,回想着从谭墨香那里听来的关于邹五娘的遭遇,没再多说什么了,带着小烛回到马车上,继续前行。
上了马车,她透过窗户又朝邹五娘的牌坊看了一眼,见工匠们各个手忙脚乱,神情凝重,猜想这次重修,应该会把邹五娘的牌坊建得更坚实些了吧。
“庄姐姐!”
来到贞节堂后,赵明烟在正堂找到了正在劳作的庄大娘等人,依旧是热脸贴冷屁股,除了庄大娘敷衍地应了一声,其他人就好像没听见看见,连头都没擡一下。
庄大娘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复又埋首扫地了,而且看的还不是她,似乎是她今日的穿衣打扮。
赵明烟转头向小烛使了个眼色,她便把携带的两个盒子放到桌上,挨个打开。
随即,一个飘出了食物的香味,一个溢出了一股子药味儿。
嗅闻着弥散在空气里两种迥异气味,众人不免好奇,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探头望来。
赵明烟莞尔解释:“昨个儿我与姑母聊了许久,她告诉我呀,庄姐姐喜欢吃烹龙炮凤,刘三姐最爱五色芝,孙二娘好喝一盅……”
她逐一道出了每个人的喜好,又指着盛装各类药酒、膏药、药丸的盒子,接着说道:“姑母还告诉我,这边湿气重,你们久居此处,难免不会被‘恶风’侵袭,特意嘱咐我这次过来,给你们捎带些防‘恶风’的药齐。”
闻言,众人目目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过赵明烟能明显感觉到,气氛已然好转。
她乘势而上,从庄大娘手里抢过扫帚,“庄姐姐,你把东西收一收吧,我来扫地。”
庄大娘顿时愣住。
小烛见状,一把拉过她的手,笑眯眯地说:“庄大娘,我来帮你收捡,顺便把那几副治风寒的黑膏药的用法与禁忌告诉你。”
“这…好吧。”
庄大娘犹豫了一下,便带着小烛去收拾那两个盒子里的吃食和药齐了。
其余人再一转头,赵明烟已经跑去院子里扫落叶了,遂相互对视了一眼,也重新忙活起来。
老话说得好,手脚动着,嘴巴也不会闲,习惯赵明烟的加入后,大家伙儿便忍不住闲磕牙,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邹五娘那座莫名垮塌的贞节牌坊。
“半夜突然垮塌的,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地动了。”
“好端端地,怎会突然垮塌呢?修建的工匠还是那批啊!”
“难不成,这次偷工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