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巴颂之托
“科学走到尽头就是神学！扯！”从林家庄园回到酒店，马克在屋里来回转着，转的我直眼晕，有心扭过头去，他却上手给我掰回来。他叫嚷着：“这纯属是放屁，放屁你知道吗？”“那肯定知道，屁是一股气，放起来真要命，正所谓响屁不臭，臭屁不响……”
“他妈谁让你给我扯犊子了？你说，人类是不是不能自大，万不可什么当下解释不了，就说是神奇是神学。你把对讲机给古人，他还说是千里传声呢！所以，总结一下，梁程茹的事情完全可以用医学解决。”
我笑道：“那你倒是解决啊，所以当初我在南极昏迷时，你束手无策，人家阿拉萨把我叫魂唤醒，这也是医学？”
马克当着阿拉萨的面还可能嘴硬说是侥幸，但在我面前就大可不必了，他没好气的扔过来一个抱枕，骂道：“拿话逼我是吧？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就是没文化的表现，只要不学习，世界天天都是未解之谜。”
“那你说咋回事？”
“老子不正研究呢吗！”
“我是谁老子？”
“你是我老子！”马克被我带沟里了，说完也反应了过来，这小子中文水平突飞猛进，已经能经常使用伦理哏和逻辑哏了，于是开始胡卷乱骂起来，把他懂得脏话全说了一通。我想如果那些听他名字就感觉无比荣幸的大咖们，肯定想不到此刻他的表现如此粗鄙低俗。
这种并不高级的表达方式倒是的确能纾解人的情绪，马克骂够了，说道：“林武阳怎么说？”
“他说依然让我在公司任职，不过留不久。等我办理好手续，见几个人，待几天就让我走。这几天他会亲自带着我，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多重视我，即便那两家再怎么盛怒，也就不会打我的主意了，毕竟我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他警告我了，如果我敢贸然掺和进来，导致林家被牵扯，他不会顾忌林驷面子的。”我摊了摊手：“反正让我物理消失对他来说应该很简单，话没明说，意思反正是到了。”
“老毕灯的光会用暴力手段。”马克嘟囔道。
接下来的几天，马克就去忙他的了，林武阳和巴颂则带着我来回转，拜访总部各个元老，我也看尽了人间奢华。以前我其实都没听说过关丹这个地方，现在才发现这里真是藏龙卧虎，各种隐形土豪无处不在。
跟着林武阳待了几天后，他对我天天和颜悦色，当着别人面也不掩饰对我的喜爱，还常常给人说子侄辈如何如何，好像我就是林家本家一样。我壮着胆子问了他，巴颂老爷子为我闯禁，希望林武阳能够高抬贵手。
林武阳笑称，他就等着我问这一句呢，若是我闷着头也不管别的了，那我不是个粗心大意之人，就是个忘恩负义之辈，那么我在林家的路也就这样了，总之断不可重用。
彭亨州的首府在关丹，但还有梁家居住的皇城北根，其他州也大差不差，都有旧皇城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种文化的影响，还是自古华夏就有五都、陪都之类的，反正关丹虽说是林家家主和功勋聚集之地，但真正办公的总部大楼却在西部的吉隆坡。实际上大马发达富裕的城市也多在西部，不管是交通还是办公都比较便利，人才也相对较多。
我无非是挂了一个法务副总监的名义，实际上无论是我的专业水平和管理能力，都很难迅速撑起总部这么大摊子，我还是太嫩了。西西巫林一个泛投资的公司都能把我搞得头大好几圈，要不是我领着尚方宝剑来，怕是也不会有恃无恐这么有底气的做一些事情，没有这些我的能力就不再是能力，而成了可笑的空想。
根据林武阳的安排，我要下基层去历练，这也是隔绝了我跟海螺号的联系，不会让林驷冒险帮我，并断绝了我可能主动找到梁程茹的事情。按照林武阳的计划，我会在接下来的三年内全世界各地飞的工作，断则如在西西巫林一样，工作一个多月就撤，多了也就半年多点。反正就是里里外外熟悉林家各种业务，再回林驷身边时才能形成强大助力。
当然这也只是林武阳的设想，这源于最近玉贝粉珠的研究，形成越来越像鏖鳌珠的东西，并且跟海眼起了一些反应，只是还没完全融合，也不知道为何。总之一切还算顺利，眼见着希望的曙光即将到来。如果成功，我们的冒险之旅便就此结束了，如果不成功，大概率我还是会中断我的基层实习，提前回到海螺号上，毕竟这才是林家家族的根本和首要任务。
“下次再启航，我就不上船了。”午后巴颂老爷子坐在我身边，晒着今天并不暴烈，有些和煦的太阳说道：“其实啊，海螺号上大多都是可怜人，你知道我们都羡慕谁吗？”
“谁？”
“刘福。”
“啊？”
巴颂老爷子笑了笑：“我们一个个也算事业有成，无论在金钱地位还是在名声，亦或是专业水平上，都算是出类拔萃，上天照顾让我们一步步走到现在。其实年纪渐长后，发现自己除了真的有点天赋外，最关键的还是运气好，人啊，真是随运而安，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人生的价值就在于能不能自由自在，和在你喜欢的事情上不断开拓精进。”马克嘟囔道：“所谓命运不过是随机的选择和概率问题，天赋才是决定具体走向的关键因素，民间俗称这为运气。至于努力，这很重要也很基础，但却是最不具备决定性的因素。”
巴颂并没有搭理马克，继续对我说道：“我出身不好，就是个渔民，但从一个渔民变成学者教授，成为地图学的泰山北斗，我想这辈子也够精彩的了。所以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比马克还狂妄。我甚至鄙视那些生孩子的人，觉得他们把生命花在了无意义的爱情、婚姻和后代上，耽误了时间，还会影响心情。我想知识是全人类的，家传只能固步自封，有什么意思？孩子也就可有可无了。可年龄越大越觉得寂寥，我不是批判什么，就是自己现在这么觉得，看到人家带着孩子出去，也有点羡慕。
所以我说，我们最羡慕刘福，没那么出类拔萃却很优秀，比起一般平庸的人，好那么一点就是最好的状态。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虽然是软肋却也是心中的牵挂与羁绊。我，老王，甚至以前的彼得，原本都是孤家寡人。我们内心是羡慕那些有家庭的，所以彼得才会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你的保媒拉纤。而我们得不到的爱情，才愿意让你得到，那就好似我们得到了一样。”
“您老努努力，我给你下点虎狼药，还有机会再生一胎。”马克说道：“不过最好别找个老太太，那样比较困难，还是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好，保证你老来得子，春风得意啊。”
巴颂笑道：“我要是身体好点，保准起来抽你。”
“这话说得，医者父母心，我真把你当……哎呦。”马克挨了一下闪一边去了。
巴颂拉着我说道：“小鸥，咱爷俩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值得我以性命相托。有些事情也只有你办行，下面会办事的我不放心，放心的又多是书呆子。”
“您说就是了。”
巴颂有三件事需要我办，其一是寻子。说寻也不是特别恰当，毕竟有名有姓有地址的。曾经他年轻的时候，也跟一个女人同居过。两人分开后不久女人有了孩子，那时候结婚早，现在连孙子都已经成人成家了。
巴颂偶尔默默照拂，问那女人也不说，后来人家又另寻一主再婚了，巴颂就更不会打扰他们的生活了。到了六七十年代，dna亲子鉴定技术有了，巴颂虽然偶尔也想过，但醉心学科的他很快就把这点念头抛之脑后，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
从马里亚纳海沟的归墟巨龙探险中，巴颂老爷子的身体就不行了，然后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一日不如一日。人老了体弱了，心就软了，不光是对别人心软，就连自己也会懦弱胆怯，人家都说老小孩儿，也不光是脾气性格。他甚至不敢派人偷偷去拿点头发啥的做亲子鉴定，怕是，又怕不是。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巴颂老爷子是这么说的，他声称在他走后，再让我做鉴定。
第二件事就是保管巴颂老爷子的大部分财富，包括这次借给我的钱，他不再管怎么使用，我可以随意支配，其中除了我的管理费和分红，再额外增加百分之十。他的所有资产、物业的百分之五十以后都可以用于投资，我占这百分之五十所产生利润的百分之三十。
但他也需要我去管理两部分钱，一个是用于地图测绘奖项的资助，和此学科优秀学生的奖学金，以及ica国际地图学协会的正常维护。还有一小部分，万一巴颂真的有亲生骨肉留在世上，希望我能够长期替他管理这笔钱，细水长流的给他，有点私人信托的意思。
清酒红人面，财白动人心，对于这么一大笔钱，巴颂不放心别人。而即便那真的是他的亲生骨肉，也不敢一次性给完。穷人乍富还是泼天巨富，不是帮人而是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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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巴颂老爷子谈了很久，他给我讲起了他的峥嵘岁月，讲起了他的年少轻狂，讲起了专业上的难题和解答。直到他倦了累了才停止了讲述，回去休息了。
他没有遗嘱，就凭着我的答应承诺便全盘托出，这份信任让我感觉沉甸甸的，责任越大压力也就越大。这不是得了便宜卖乖，而是我真的想要对得起老爷子，而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做好这一切。
“还多久？”我问道。
马克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少有的不闹腾不神经，叹了口气：“估计也就一两个月的事儿了，目前一切指标倒是还正常，就是摸着脉象不太对劲。我中医水平有限，不行得给老爷子找个好中医看看，但我估摸着意义也不大了。油尽灯枯，命数到了。”
“可老爷子没多大啊！他属老鼠的，才六十一啊。”我急道。
“你知道世界人口平均年龄多少吗？”马克反问道，但他并没有给我答案，因为这不关键：“人体很神奇，有时候就那么突然不行了，我估摸着应该是心脑血管疾病。只能预防了，我已经给巴颂的私人医生交代了。”
“你也没办法吗？”
“没太有，而且毕竟是这个年龄了。他年轻的时候受了太多苦，身体已经不行了，现在再折腾只能让他遭罪，真上了手术台，能不能下来也不一定。”马克说道。
我本想陪着巴颂走完人生最后一段，但他却执意要回去教书和整理一些资料，笑称自己死也死在工作中。他拜托我把海螺号地图室里的一些东西都妥善安置，至于去处会有专人配合。
我把马克的话给林武阳私下说了，林武阳倒是很相信，他直叹息世事无常人生苦短，至于擅闯林家庄园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谁会跟一个死人计较呢。反正也没多久了，这样的立威树规矩除了令人寒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这边我通知了李璐和安迪还有凯伦，共同对接巴颂老爷子的财产和事务。生命到了尽头时，往往都有预感，巴颂老爷子是预感较早的，他已经在安排后事了，所以一切推进的极其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