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一肚子委屈
人家都说前世的冤家才是今生的父子,我跟我家老爷子啊,其实一直也不太对付。儿子随妈,我这性格略有乖张,大胆冒险无所畏惧,母亲年轻时候就是如此,据说曾是附近一“霸”,不少男孩儿都被母亲自小按在地上扎小编,被追打的也不少,就连我小时候都见过母亲跟别人吵架的威风。母亲从小爱出风头,各种荣誉加身,长大后更是自由恋爱,自愿嫁给家庭条件极差的父亲。虽说“万户侯”项目被骗,可也是大胆尝试的理财行为。近些年母亲性格愈发平顺,做事趋于保守,这也完全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夫妻之间,总有一方更爱更妥协一些,性格习惯就会偏向一方。父母感情很好,母亲极其顺从父亲,生怕父亲生气,稍有矛盾就说气的难受,母亲便服软了。久而久之父亲愈发嚣张开始批评母亲,在家摆领导架子,母亲就更加畏首畏尾了,生怕老头批评。而父亲性格固执,保守怯懦一些,且爱以己度人,对利益有些斤斤计较,在外老好人一个,回家就摆起了家长作风,虽万幸不喝大酒不抽烟不赌博,不是个混账老爹,也并非是完全的窝里横,可性格略有古怪还是很难相处。
我的性格随妈,但脾气像爸一样固执,自然会发生诸多冲突。自小跟父亲待久了,便会发生冲突,而我成绩一直不错,工作目前来看也比较成功,父亲想要说教指导,也很难下手。我在本地上大学时,坐公交车或者骑车回家也不过半个小时,就这样我周六周天也就回家半天,待久了准跟父亲起冲突,还是不见为好,那样还能互相想念父慈子孝。
你说我不孝吧,可谁不说我是好孩子,给父母省心有家庭意识,从小就知替父母分担,也颇为父母着想,现在赚了点钱,我也想着如何更有效的报答父母。父亲也是好父亲,当年为了我出国节衣缩食,虽然钱都是圈子更广、人缘更好的母亲借来,但强烈反对的父亲还是在实际行动中一直默默支持着我。
我们爷俩喝个酒,吃个饭,一起玩都可以,看起来父慈子孝十分和谐,但绝不能待久了,否则求知较真却冒险果断的我,肯定会跟中庸混沌四平八稳的父亲瞬间为了一点小事翻脸的。
回家没半天,我给父母下厨做饭,一家欢愉时父亲偏偏提起了我的个人问题,问我什么时候找对象,还说人家谁谁谁都抱孙子了,让我抓点紧解决个人问题。我本想等父母休息好了再去聊这个问题,看老两口都期盼兴奋的劲儿,我也不想让李璐没名没分的,我就提了一嘴。
这不提还好,一提就父亲就急了,连拍桌子带瞪眼的,我嘟囔说是我娶媳妇又不是你,他便是把菜掫了,桌子也掀了,闹得不欢而散。打架无好手骂人无好口,父亲的担忧有些道理,可也有点自私的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说李璐今年三十二了,比我大六岁,还带个孩子,让左邻右舍单位宿舍的同事怎么看,让亲戚们怎么想,让我读了这么多年书,不是让我替人家养孩子的云云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这前脚还坏坏的希望李璐她妈吓她一跳,现在却成了我自己吵架离开家门,我这心里那个堵啊。我知道父亲是为我好,说的也是现实,可我好不好也只有自己知道,我只在乎我爱谁,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
蓝海投资就在离我爸妈家不远的地方,开车前往没一会儿就到了,看门的老大爷倒是直接开了大铁门,毕竟我这牌照是黑色的,大爷就算不认识我也认识这车牌。院子被规整的很好,一边是停车场和停自行车摩托车的车棚,另一片是花圃小广场还配了两个篮球场。
整个大楼空的要死,凯伦和李璐的办公室就在一楼,原因是大楼没有电梯,需要加装的外部电梯也还没到位,而且目前也用不太上,整个公司目前加上她俩也就七八个人,还囊括了门口的看门老大爷和司机,所以就算是一楼,也有的是办公室。
我见李璐不在,便去了凯伦那里,她这工作状态活像研究中的巴颂老爷子,整个人埋在堆积成山的资料里。见我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抱怨道:“你怎么总躲在幕后?一点忙也不帮。”
“要知道公司是我的,政策待遇就没那么好了。”我无奈道。
凯伦耸耸肩:“那也符合外企的条件啊,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有点大,多是可以拿捏揉搓了,而且大多数人见不得本地身边人崛起,反正……一言难尽,人多点后给我挂个法律总监的名头就好,对了,李璐干什么去了?”我问道。
凯伦用汉语磕磕巴巴的说道:“去看工厂了,西边几个大型工厂邀请李总参观呢。”
“可以啊,凯伦,现在国语说的不错了。”我笑道。凯伦本来就有汉语基础,只是潮州方言颇重,现在囫囵着能说几句普通话了,但不一会儿她又回到了英语交流。
她说道:“是这样,李总认为对于泉城乃至齐鲁全省来说,现在最好的产业仍是传统产业,餐饮和商场,相关部门也是支持的,而我则更看好地产业,但各方联络却意兴阑珊,不是太愿意配合。”
“这话怎么讲?”我和凯伦的想法倒是类似,便想先听听她的说法。
凯伦讲道:“因为招商引资,如果是科技型公司,现在根本不会来泉城。如果说传统零售业,起初我倒是想建立一个专门卖电脑的大市场,并且相应的控制供货渠道,从省会泉城辐射全省,但现在看起来,用的人不多,市场需求量不算大,而且深圳拿货后,咱们的价格优势也不大,所以也就放弃了。现在人们生活水平变高,收入也相应增加,所以服装、餐饮的需求也变大了。这一点我是同意的,李总的想法也没错。”
凯伦侃侃而谈,原来现如今泉城乃至全省的大部分商场,不是被商业厅直属,就是老牌国有商场,想要重新建立私人的商场,保守的齐鲁领导就一个“没有先例”为由就搪塞过去了。毕竟大型购物商场要建楼,要批地,要大改造,还会抢夺原有国营商场的营业份额。
于是李璐在研究后,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在主城区人防地下建立商场,相关部门则配合在红绿灯上做文章,安排更多岗位让百姓通过地下通行,增大地下商场人流量。
面对已有的东西北三个批发市场,和全市四五家大型国营商场,李璐取其中,欲小店铺装修出租,把经营品类交给租铺子的小老板们,整体以年轻时尚价格低廉为主。
这样一来就成了出租方和管理方,不用考虑货款的问题,同时又能在高低之间寻求最适合年轻人更加时尚的出路,生意应该差不了。至于餐饮,和老王想的一样,目前这经济环境,只要开就能挣到钱。
可凯伦看来问题就在这里,相关部门之所以同意,除了外企进入好听外,更多的还是吸引人口和解决就业问题。没有人口,就没有市场,产生不了经济价值,现如今谁能把经济搞上去,谁就能把自己的位置搞上去。想要吸引地级市和外地人来齐鲁,就得有更多的就业岗位,人们能挣到钱了,才会留下来,留下来的人要消费,经济才能搞上去,这是最基础的经济理论。餐饮和地下商城,一下子就能吸引数百名小个体和数百名服务人员。
但这些都不是相关部门最期盼的,能否让那些老厂子重唤新生,解决大量下岗员工再就业问题,哪怕不能在老厂区做点什么,让厂子手里有点钱,给退休老员工报点医药费,乃至买断工龄也好。大量的下岗员工责任现在加在本地z府和厂子身上,失去竞争力的国营老厂已经不堪重负入不敷出。
凯伦说道:“老厂复工不是咱们能解决的问题,从设备到工人水平再到管理团队、政策问题,这些短期内都无法解决,不是我们目前的能力能做到的。可我觉得如果能拿下地皮,进行开发还是大有益处的,李总给你报告里也说了,今明两年可能会下达新的土地政策,加上外来人口不断增加,他们赚了钱肯定要在泉城买房置地。现在不动手,到时候光凭咱们一个外资的壳很难抢到好的地段。长期只能解决经济中的小问题,我们在本地各部门中的权益和信誉也会下降,我们需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的冲过去,变成他们眼中的大户才行。而且……”
“而且什么?”我问道。
凯伦讲道:“李总的餐饮布局各自为战十分松散,缺少连锁系统化,哪怕现在要各有特色,可总归要为以后统一做基础。而且我建议开餐饮要买地,她却要租,地下商场的问题也是如此,一旦红利来了,仅八年的合约是不牢靠的,这些是人防工程,很容易被收回。李总自己也知道,所以在争取十五年长约,可在我看来,这还是太短了,会出现的问题也有很多。”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泉城主城区太小,向外扩张是必然,与其拆除那些现有的居民区,老厂区改造就方便了许多,而且城市小,这些厂区离着主城区也相对近一些。只是……咱们现在开发地皮,有钱吗?”我问道,这我真不太懂。
“先拿地,后建房,拿地后贷款盖房,一步一步来。李总也认为这可行,但之前你说过需要把资金都抽走,所以她不太敢,我们争辩了几次,这几天正想找你商量。”凯伦说道。
我挠挠头:“需要多少,用多久?”
“这个谈判是漫长的,前期只需要一点保障金,另外就是老厂区员工买断费。”凯伦掰着手指头给我讲着:“加上过年期间的停摆,真正用钱的时候,安迪在东南亚那边就应该出分晓了。”
“那就大胆去干,”我交代道:“你说的这些问题我给李璐讲,对了,从车队那边抽调的钱,给彼得和马克留出份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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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了,彼得留在国内,马克走总账,在离岸账户分。不过,他们知道吗?”
“他们连我怎么用钱都不想知道,但我做事不能不地道,给他们先留出来吧。还有一件事,就是下岗员工再就业。”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母亲,她就是国营单位的会计,靠着有这项技能,单位效益不好后,四十多岁内退了还能给人做做账,但别人呢?我认识的那些叔叔阿姨,去拉车的有,去推车摆地摊的也有,更多的则是没了出路,成了真正的下岗员工。
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买断,会不会有层层克扣,这很可能会有,而这些下岗员工的生计问题,该如何解决呢?我给凯伦提出了这个问题,凯伦则摇头道:“资本市场没有人情可言,你是在做生意,不是在做慈善。”
“尽量均衡吧,适当的可以拿出一部分利润,起码新建楼盘的保安、保洁、修理工这些都可以优先招聘本厂员工,包括我们旗下的餐饮、商场之类的。”我叹了口气:“凯伦,这里是华夏,不是毫无人情的麦国,或许他们不知道,也不会感恩,甚至会骂咱们是黑心商人,可我觉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无愧于心就好。”
“你是boss,你说了算。”凯伦冷冷的说道。
她知道了我和李璐的关系,李璐也看出了凯伦对我有点好感,还特地打电话打趣我,其实也有点吃醋和试探。我这心里略不是滋味,把人家凯伦从旧金山大老远的弄过来,人家跟着我东奔西跑,结果过来后发现有了个大嫂,但愿凯伦对我也只是好感,趁着年轻很快就能另寻新欢,找到更合适她的爱情。
办公室恋情要不得,公私不分坏大事儿,既然现在我有了李璐,谈完正事儿我就赶紧撤了。不光对凯伦如此,就是决策安排上,我也谨记着公私分明。在更高学府学习过的凯伦虽然还是青涩,也不了解国内状况,但其眼界也更为开阔,思路与我最接近,所以一切还是以凯伦为主。我最近虽然不怎么节制,可生意上不唯亲是用我还是做得到的。
别了凯伦,一看点竟然都下午了,赶紧去接孩子,这一阵我也都接习惯了。今天还真不怎么开心,早上送完孩子开始,先碰见李璐母亲把我堵在家里,回家又跟老爹吵了一架,今天晚上住哪儿都不好说,现在到了凯伦这里,还被她摆了一阵臭脸,我今天算是招谁惹谁了。
胡思乱想着以至于快到学校门口了,才想起来,李璐他妈回来了,还用得着我接孩子吗?我把车停到路边,拍了拍车把,有气没地撒,今天这些人,都是我的亲朋好友,我跟谁都不能发邪火。
通往李维学校的路有点窄,勉强够两辆车错行,车子不好调头,已经开始放学的大人孩子们推着车子正在回家,我反正没事儿,想着等低年级的放学过去了,再择机调头回去,平日里我接送孩子也是步行前来。
我都靠边停了十多分钟了,后面有辆车猛的按着喇叭横冲直撞,直接擦着我的后视镜就过去了。要是我碍事儿堵路了那不应该,但我是找了个卖早餐的平台,半个车身停在了凹进去的地方,而这辆车鸣笛也不是为了让我闪开,分明是让那些家长学生避开。车速一点不减,也不怕撞到人。
当场就有慌忙避让的家长骂骂咧咧起来,那车就在不远处的校门口停下,我看过去,好像看到了李璐他妈还有小维,以及几个家长围在那里。那辆车子就这样,朝着人群撞去。
尼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