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墓场

相声中有个贯口叫做报菜名，我今天则来了一个背菜谱，今早和中午吃的什么，完完全全给摆了出来。但我也顾不上这个了，每次反胃呕吐时，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佝偻痉挛，然后就会更狠的撞在壳上，头上脸上胳膊膝盖，哪里凸出撞哪里，不一会儿就感觉我的身子骨都要散掉了。直到同样翻滚中的蕾薇娅抓住了我，然后用身子帮我挡住了一半的碰撞，而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但我的眩晕更强了，呕吐停不下来了，谁能救救我，我究竟吃了什么，吐得这么多这么密。

我真希望我这辈子就这样不停旋转，甚至如此这般转死过去，因为停下来后那滋味更难受，我人是不转了，可脑浆子还在转，眼前的蕾薇娅也在转。当一切恢复后，那场景就更尴尬了，我就趴在蕾薇娅的胸前，只是她身上一片污秽，我可算没糟践东西，除了开始洒出来的，全都吐到了她的身上了。

即便文化不同思想不同，但好赖蕾薇娅还是分得出来的，她的表情只是满脸苦笑，那种无可奈何与人无异，却让我更加难堪。

“实在抱歉。”

“没关系的……”蕾薇娅话说了一半，声音便听不到了，紧接着她的样子也变了，又成了鱼鳞附身丑陋不堪的模样。她伸手从这个状态下看不太出来的口袋里再度拿出一些粉末，只是上次她有满满一手给我均匀的涂抹在了额头上，然而这次被她称作玉贝粉的东西，却只剩下了一小点，连手蹼中心都没铺满。

她看了看又塞回了口袋，并没有再次涂在我的额头。我不解，她则冲我摇了摇头，我瞬间明白过来，看来这一星半点的起不到打破交流壁垒的作用。在孤岛养伤的那段日子，我们俩互相听不懂对方说话，纯靠点头摇头和肢体交流，这点头摇头间的理解力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与翻滚一并停止的，当然还有那毁天灭地般的漩涡。海洋是海洋生物的家园，这里远比陆地上更加生机盎然，起码以动物而言是这样的。可现在这周围却全然没有一丝生机，海洋里飘荡着动物尸体的残骸，我们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洋墓场，周围只剩下鬼域一样安静，除了我和蕾薇娅还有这只巨型的鹦鹉螺，再也没有其他活物，到处都充斥着死亡的味道。

但很快这里便恢复了生机，那些赶来吃食的动物从四面八方而来，再次填补了这一片海洋的空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来去匆匆的自然变化对于地球那46亿年的光景来说，连眨眼间都算不上，更毁灭不了地球，但对于这一方天地下的生灵却是灭顶之灾。

鹦鹉螺开始上浮，在离着海面约摸着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它停了下来，蕾薇娅再次掏出一些绿色的粘液，糊在了我的口鼻处，我们依循着进来的路，再次通过能够开合的隔膜，离开了鹦鹉螺的腔室。蕾薇娅没有立即离开，她轻轻抚摸着鹦鹉螺，而鹦鹉螺也撒娇般的用触手轻轻摩挲着蕾薇娅。

我看懂了些许，知道蕾薇娅在安抚受到惊吓的鹦鹉螺，也游过去有样学样的想摸一摸，也不枉来这么一遭与这千载难逢的奇遇。鹦鹉螺它则是很通人性的冲我伸出了一只腕，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尖端如钢针般的刺，还有粗壮触手上虽无吸盘，却满是大王乌贼吸盘上一样的倒钩，这玩意儿我可中过招，来上一下子可不好受，我赶紧想躲，却是来不及了。

好在蕾薇娅及时拍了拍它，它并没有卷住我，而是把光滑的一面留给了我。我摸了摸也不管心中的默念鹦鹉螺能否感知到，但还是满怀歉意的在心中嘀咕着：“对不住哈，兄弟，刚才吐你家里了。”

我们大约在鹦鹉螺身边待了两三分钟，我就被蕾薇娅拉着向上游去，海面上的场景要比我想象中的更惨，到处都是翻着白肚皮花肚皮的鱼类，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死去但尚未沉没的海鸟。

我们简直是顶着死鱼破水而出，人是要对生命有畏惧感的，如果是屠夫那是工作，自然要换另一种心态，可作为我们普通人，当看到这么多死鱼，哪怕是人向来对鱼类不似陆地生物那么有亲切感，却也是会有心灵的震撼。此情此景下，得是多么铁石心肠泯灭人性，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反正我是做不到。

即便现在状态的蕾薇娅我看不懂她的表情，却也读懂了她眼中的悲怆。我轻轻拍了拍她拉着我的手，蕾薇娅则推开死鱼带着我朝着不远处的岛屿而去。如果说这海里是一片死寂阴森，那么岸上才是修罗世界。

不见此景，便无法想象土地能烫的像糖炒栗子中的黑沙，让人无法落足。海面上散布着海鲜汤的鱼腥味，而岛上则只有些许干巴巴的焦糊味，并没有因为高温燃起大火。

花草树木有些变了颜色，有些则保持原来的样子，只是轻轻一碰便可能会破碎一地，被抽干水分的植物当是脆生的很。至于那些野生椰子树之类的，则倒是有韧劲儿，此刻干而不倒，但亦是耷拉着脑袋摇摇欲坠。

这座小岛上也有一些生物，可经历了极热风便已是命赴黄泉。干龟壳，干鸟尸，干蜥蜴，干游蛇，到处都是干巴巴的，仿佛一具具天然的木乃伊。这些生物如同植物一般，干归干，但却并没有燃烧起来，看来极热风与先前我们了解的一样，是一场巨大的自然高温现象。在短短的几秒钟内，迅速抽干动植物的水分，夺取生灵却来去转瞬，那高温甚至会抽去燃烧的基本条件，氧气。

我指了指岛上，又指了指海里，意思是极热风会先给岛上带来这样的灾难，但同样会对水下生灵进行屠戮，高温加上海底漩涡，也是转瞬而至逃脱不来。

蕾薇娅点了点头，随后有点急，显然还有其他事情想要表达，只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翻滚中的我头上的玉贝粉消失了，导致蕾薇娅现在有口难言。

无奈之下，她带着我再次回到了塞班岛，然后沉默许久后转身离开了。我知道极热风带来的后果肯定不止于此，即便这东西来去无形难以监测，可破坏力也是有限。

这些年极热风发生过几次，多是如这次般在无人区，别说破坏了，几场雨几个春秋下去小岛又会重现生机。至于刚才死的那些鱼虾亦是微不足道，对海洋数量庞大的生灵来讲，这不过是沧海一粟，一艘渔船的破坏都比极热风大。

就算是人，那又有什么呢，为了一个小镇的居民，资本家们就会放弃高昂的利润吗，还是政权会改变他们的发展策略和全球布局？都不会。即便在大环境相对和平的今天，局部零星战争死去的人也比极热风破坏中死去的人数量多多了。而这些战争的开端，不过也是为了利益之争，更是大国博弈的结果，所以人命同样不值钱。

不说那么大，就算是林驷不也是通过改造定海神针，来阻挡极热风的破坏吗，甚至连离开躲避都没有。所以只要利润够大，只要目的够强，极热风就不算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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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个人来说，这是灭顶之灾，对于那些上层来讲，这不过是别人的一场小事故。如果为了这个，就如同拓哉当时所讲，让大家族们去推动，我觉得不太可能，而塞壬的大费周折更是不可理解。

我隐隐觉得，这事着实不小，极热风或许只是一切灾难的预警，是那真正恐怖的猛烈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