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赶路

洛洛静静地听完这个故事，心中的那一面湖，如同微风吹过，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她下意识地往峡谷望去，在云烟深处，仿佛正有一男一女，两人手牵手漫步花丛间

她心中伤感有之，羡慕有之。

这对苦命男女虽然生未能结为夫妇，但他们能自由恋爱，勇敢地追逐自己的爱情。这已然让工业城多少男女为之艳羡了。

而他们最终共葬峡谷，黄泉路上永远相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天涯也好，地狱也罢。

大灾难之后，星球人口骤减。为快速增长人口，恢复生产力，星海城曾对工业城立下一条规定：

凡男子二十，女子十六，必需嫁娶。身体健康的男女，超出年限而不婚不嫁者，则需缴纳赋税。

若男子年满三十，女子年满二十，仍未婚嫁，则由工业区行政警署随机分配。

缴税的币种是工业币。

自工业城创建之始，市民使用的便是工业币。

工业币是市民在工厂劳动的薪酬，在市面上没有流通。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薪酬勉强就糊个温饱，哪还有余钱去缴税。

这笔税收令很多家庭不堪重负，于是老早就逼迫儿女草草嫁娶了。

后来星球人口激增，但这条规定并未废止，工业区警署仍然可行使这项权力。

自有了这项规定存在，工业城男女再无恋爱自由可言。

多少俊男娶了嫫母无盐。

多少美女嫁了癞头阿三。

在工业城，美满幸福的婚姻是一种奢望。

洛洛还有几个月就满十六了。她虽贵为厂长之女，即将到来的税赋，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洛厂长也是颇为心焦，为洛洛选定了一个人选，那个人就是她的表哥小熊。

洛洛和小熊从小一起长大，可心中一直视他为哥哥，对他实没半分男女之情。

在未遇到令她心动的人之前，洛洛不想那么快就把自己给嫁掉。只是再过几年，待她二十岁时，若再遇不到那个人，洛洛就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洛洛其实很讨厌工业城，很讨厌乌烟漳气的车间。讨厌这座城市里的人，觉得他们就像一个模具压铸出的工业品，没有半分的生气。

自打岑恩泽进了洛氏五金厂，她始觉得生命仿佛开了一扇窗，一缕阳光照进她的生活。

岑恩泽不喜欢工业制造，她其实将岑恩泽引以为同道。只是要想进星海城，必需得成为一名工程师。

胖子见他们没边没际地闲扯，似要把天给聊黑的架式，便道：这破山烂桥有啥好看的，天色不早了，还是赶路要紧。”

山林之中，时光的刻度犹为明显。其时下午四五点左右，太阳悬于山巅，隐然有下坠之势。

邵宾正要坐上驾驶室，胖子将他拦住。

胖子是信不过邵宾的驾驶技术，既然洛洛醒了，当然是洛洛来开车。

洛洛坐上驾驶室。

邵宾犹豫了一下，绕到副驾驶室拉开车门。

胖子道：“我说这位傻先生，我们把你救出来了，也走了这么长的路，是不是该分道扬镳了？”

邵宾脸一红，纠正道：“是邵，邵宾。”

“不好意思，我发音不标准。傻——先生，你意下如何呢？”胖子咬了一下字，还是把邵读成傻，故意地恶心邵宾。

“俗话说救人之恩，涌泉相报。可我没见你有一丁点表示，这个就算了。你坐车总该给点油费吧？你好意思白坐？”

胖子是个老江湖，虽说对男女之情不很懂，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看出邵宾对洛洛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处处针锋相对，实则是为帮护岑恩泽。

“救命之恩不敢或忘，日后一定相报。”邵宾面露为难之色。他被村民抓住，身上财物早被洗劫一空。“这天之将晚，深山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邵宾的话顿在此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岑恩泽道：“朱——朱大哥。”

胖子有点受宠若惊：“叫我朱小明，或者小明就行，叫大哥可承受不起。”

“你年龄大过我，叫你一声大哥也在理。朱大哥，现在天色也不早了，邵兄孤身一人，咱们还是把他送到一个方便的地方下车为好。”

“我恩泽兄弟既然如此说了，车费可暂免。不过你说日后要报救命之恩，那日后是几时？谁知你会不会赖账。咱们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多多少少，总得写个数据。”胖子说着，从衣兜里摸索出一张纸一支笔出来。

邵宾只当他说笑，没想到他真掏出笔纸来。

邵宾骑虎难下，尴尬地接过纸笔，问：“写多少数据？”

胖子道：“看你心意。”

邵宾沉吟片刻，笔尖挥动，沙沙地在纸上游走。写好后将纸笔扔给胖子：“这样可行？！”

人是岑恩泽救的，他从没想过要什么报恩。对于胖子要邵宾写什么字据，他也只当这是玩笑。见邵宾果真写下字据，便道：“邵兄，朱大哥爱开玩笔，不必当真的。”

胖子只是为恶心一下邵宾，让他在洛洛面前丢脸露乖。对字据内容原不在意，当目光从邵宾龙飞凤舞的签名，往上移到那个数据时，大是一惊。

“十万工业币？！”

洛氏五金厂，二十几个员工，包括洛厂长、洛洛在内，一年的薪酬总和才不到十万工业币。

“你确定没写错？”胖子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将他蚕豆大的眼睛，尽力睁到最大状态。

邵宾哼了一声：“区区十万工业币，又何必虚报。你若信我，可同我回家去取。或者给我地址，我派人送到你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