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杀意

冷月不光变得不再冷之外，也不再需要为了应对那些追杀他的仇人而练功，早晨起来也不再想着是否会有人上门来寻仇。这里只是个很普通的村庄，只要不出现意外，没有人会关注到这样一个村庄的。有时候，冷月也在想着：如果就此放弃银水潭，在此过着安逸的有着茶姑相伴的隐居生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练武之人究竟是练武之人，不可能永远就那么安逸地生活在一个无名的乡村的。

就譬如让一个嗜酒成癖的酒鬼，突然得到一件宝贝，但这件宝贝却必须以他从此以后不再喝酒为代价才能真正为他所有。虽然一开始是很开心，但日子久了，肚肠中的那颗酒虫又开始活动起来了。

冷月是个练武之人，而且武功又练得那样差不多天下无敌的程度。要他放弃他一直以来的生活，那的确是办不到的。

果然，一段时间后冷月就开始说出要走的想法了。

茶姑很难过，她轻轻地揭开自己的蒙在脸蛋上的黑色面纱。她的脸很白很嫩，稍稍显得方方的但并不难看的那种。她的下巴生的很好看，嘴角边微有不足的是生长了一颗绿豆大的黑痣。但正是因为有这样一颗黑痣，见到他的每个人才能够很快注意到她标致的嘴唇。

冷月微微一愣，但顿了顿之后还是决定要走。茶姑也并不说什么要留他的话，只是默默地从怀中拿出一支尺来厂的青竹笛，幽幽地吹了起来。

冷月本来是下定决心要走的，但不知道为何，听到那样的声音后又放弃了他刚刚的想法。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但这回却成了例外。

茶姑的笛音悠远流长，绵绵地带着一缕缕淡淡的哀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听到这样曲子的人一定是认为吹奏者是在一个空旷无际的荒原上，迎着寒风呜呜地用笛音哭诉着，亦或是一个人站在绝顶上，临空而下地传送着一缕缕带着哀伤的情思，而身边山顶冰冷的狂风却还在身边猛烈的刮着。

冷月听得呆了！

或者是因为这样的曲子，他又愿意多住些日子。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与她过得都不快乐。

茶姑因为知道冷月终究还是要走的，因此一方面虽是千万个不愿意冷月舍己而去，另一方面却是郁郁寡欢的。从此以后，她除了每天照常给冷月熬奶茶，烤羊肉饼子外，另外又多加了一份活计。

每每傍晚落日的十分，她都要站在自己的毡房前对着远边的地平线一曲又一曲地吹奏着她那支情意绵绵的曲子。她吹呀吹，用曲子为停留了一天的太阳送别着。

冷月也是不好受，因为他没有想到他那天决定下来的离别尽然让茶姑一直落寞下去。他此后变着法子想逗茶姑开心——说是变着方子，其实也就是向周围的乡亲学一些简单的当地方言，然后拿回来说与茶姑听——这点倒是与从前不同，从前他们之间是从来不说半句话的。

茶姑的确是笑了，但笑得很腼腆，越笑却越显得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哀伤。她还是喜欢在落日下抚摸着她那支青色的竹笛，一曲又一曲地吹奏者，但冷月却简直怕听那样的声音呢。

冷月向来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包括喜欢，包括哀愁。但在这里短短时间里，他感受到无限的快乐，同时也感到无限的哀愁。那些快乐的记忆让他精神振奋，这段时日的哀愁让他简直感到空气是那样的压抑。

但尽管这样压抑，他还是不愿意离开这样的哀愁，他宁愿为这样的哀愁背负着包袱，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哀愁藏着浓浓的青丝，哀愁中带着淡淡缠绵中的喜悦。

这样的日子似乎过的很长很长，虽然事实上也只有一个多月而已。

冷月最终做了一个决定：将茶姑杀死！

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并不是意味着他不是一个感恩图报或者叫忘恩负义之辈，也不是说茶姑忽然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让他恼怒所致。

他想杀茶姑，这样的想法其实已经酝酿了很久：茶姑那样的柔弱，那样的需要他陪伴在身边。他感觉到了，而且更感觉到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向茶姑的心靠拢着。对于自己脸上日益因此而显现出来的浓浓的笑意，他显得很吃惊，仿佛对自己有种不认识的感觉。

他要杀茶姑的理由很简单：这样的女人实在是要不得，为了一份爱而舍去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门派，各人生杀予夺的权利，这实在是不能办到的。

他觉得如果要忘掉自己对于茶姑的这种暧昧的感情，做法其实很简单：杀掉这个人就可以了。他认为这样做就可以天天不用见到茶姑、不用听到茶姑口中吹出的那支充满着哀愁的曲子，更不用天天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神不守舍。

冷月的眼开始露出一种绿光，如一条凶残的狼突然见到了自己的猎物。趁着月色下茶姑熟睡的时候，他迅速地伸出右手，朝着茶姑熟睡的方向破空弹去。

他不愿意看到茶姑的面貌，不愿意看到她睡梦中才有的甜美笑容，甚至怕看到她熟睡的姿态。那么破空弹出，就听到空气发出“嗤”的一声响。

如此一个丝毫武功不会的柔弱女子，在这样的劲道下，自然是毙命了。冷月不愿意看到她死前的那番痛苦的样子，调转头飞身而去。

今晚的月只有大半个，另外的一点或者就是让自己从身上割去的那个茶姑吧。冷月这样想着，心中隐隐泛出一阵酸楚，一丝留恋，但这只是一丝丝的，丝毫是不能战胜他心中的那股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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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姑是可怜的，不是因为冷月是个魔头，而是因为她实在不应该救醒一个心中连丝毫感情都没有的魔头。为了这样一个人，她在带着哀愁的幸福日子中度过了一个月。她知道自己得不到这样一个人，所以她就在梦中得到这样一个人，与这个一心要走的人长相厮守。

她梦想着自己同他一道生活在一块拥有着清澈河流的草原上，放羊放马，纵声唱着甜美的歌，想象着自己的哥哥见到她拥有一个幸福的家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幸福感。

她实在是傻傻的，就在她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她的脸上还是露出着幸福的笑容。冷月是冷酷的，在世人都认为他如此做法太过狠毒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做的完全是对的。在他简单的思维中，不管做什么样的事情，对自己的好处都应该是最大化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第二天人们发现茶姑并没有死，只是一只眼睛就此瞎了，脑子也大大的不灵活。人们不认为冷月是这件事情的肇事者，却觉得某个神秘的人物夜晚将冷月虏去了，茶姑因为受到牵连而被打伤。

在众人破口大骂来者狠毒的时候，茶姑却在为冷月的生死担忧着。她重新戴起了面纱，蒙住了那只瞎掉的眼睛。村里虽是这样的情景，而这一切冷月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