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醉平楼

醉平楼，在秦淮河边的一条小巷子里。两层的小楼，白墙黑瓦，看上去十分朴素。

若无专人引荐，没有人能想得到，这里居然是一座夜夜歌舞升平的花楼。

然而，此花非彼花。

这里的姑娘不仅只卖艺不卖身，而且有着一条条的规矩。

若非一行魁首，不可进此醉平楼。

文人必得是当世大家，武人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至少要能开宗立派，或者军中名将。

此楼不以官职、富贵论大小，仅以技术评英豪。只要你能将一门技艺掌握到登峰造极，便可点花名，挑选自己中意的姑娘。

当然，这是一个互相选择的过程，花客挑选姑娘，被选的姑娘也反过来挑选自己中意的花客。

醉平楼中四季如春，鲜花盛开，软香轻绕。并不因为楼里的温度与别处有所不同，而是因为这里处处全部由幻术所营造。

楼中姑娘皆是从小学习幻术，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花魁轻灵姑娘。

纳云公主的马车从皇宫里出来，并没有去鸿胪寺，而是直接转进了醉平楼里。

熟门熟路的往楼中走，纳云公主直直进了里间。

她笑着看屋子里的姑娘，“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吗？”

镜子前的姑娘正在梳妆，长长的头发乌黑如墨。脸色白的近乎透明，只有眉间一点，红的像血。

淡淡抬起头，她的眼睛似乎是在看着纳云公主，又好像穿过了纳云公主，看到更深远的地方。

乌黑的眼底如墨，沉着深深的情绪，这位姑娘居然是一个重瞳子。

“能开心的日子，不多了。”她的声音和容貌全不匹配，喑哑中带着一丝暗黑的黏腻。

纳云公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子的人，本能给她一种畏惧感。

“怎么样？”她沙哑的声音勒过人的心房。

“没有察觉到。不过他们只允许三辆马车进去。”纳云公主不自觉的压低声音，“恐怕人手不够。”

女子侧头想了想，“六个人，也就够了。”

若是他们六个人联手都不能杀死申皇后，那也就认了，天命如此。

“辽东那边，你们主子怎么说？”

停止了梳头的动作，轻灵姑娘歪过头，定定看着纳云公主，黑色的重瞳像是一个小小的漩涡，翻涌着要将人溺毙。

“你放心，少主答应的事情，他从来都会做到。”

“拼了命也要做到。”轻灵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似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突然急促的喘息着，深吸一口气，将梳子放在了桌面上。

“不是你的要求，少主怎么会死？”女子的声音明明放的很轻，却如重锤一般敲在纳云公主的耳边。

她的头开始微微发昏，像是在热汤里泡了很久，那种乏力而又恶心的感觉一层一层的泛了上来。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她喃喃重复着，思绪变得迷离起来。

半柱香之后，她开始清醒，警觉的转了转眼睛，“我怎么了？”

“你睡着了，可能太累了。”轻灵仍然在梳头，一下一下，像是精致的木偶人。

使劲摇摇头，纳云公主始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她扶着床沿，直接了当的要求：“可以开始今天的训练了吧！”

轻灵终于放下梳子，笑的冰冷而又甜腻，“公主说可以，那就可以咯。”

避开让她浑身寒颤的笑容，纳云公主用牙齿咬着舌尖，借痛苦恢复注意。

轻灵将这抹动作收入眼底，手指几不可查的碰了碰一旁的香炉。

淡淡香烟盘旋而上，随着纳云公主演练的动作，悄无声息的进入身体。

室内暗沉沉，只有几缕微光，四时的画卷波澜在纳云公主的指尖。

“呵，公主果然有天分。”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轻灵翘了个兰花指，从镜子里对着纳云微笑。

不舒服的感觉从背部往上蔓延，纳云公主甩了甩自己的肩膀，“既然如此，明日我再来吧。”

“你们的人什么时候准备好？”

“不要急，该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轻灵的声音像是戏子一般拉的尖尖，尾音却又突然如裂帛一般，露出喑哑的原声来。

纳云公主匆匆离去，室内只剩下一室黑暗。

悠悠的歌声在屋内响起，如泣如诉。她能感觉的到，高离已经不在人世了。

轻灵抬起自己的小指，原本系在那里的欢喜结已然断裂。

她的心又开始痛苦的抽搐起来，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事到临头，这痛楚仍然会反复折磨。

“公子，公子，为了你的义，却负了我们的情。”轻灵悠悠唱着，指尖轻挥，幻化出一片血色。

再等几天，我就会亲自找到你，问你死的那一刻，可有半点想过“我们”。

马车重又从醉平楼启程，向着鸿胪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