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自由
这场爆炸……不,应该说是空袭,顿时让小镇陷入一片混乱的火海。
雷达没有反应,警报没有及时响起,这意味着早在袭击之前这部分的预警系统就已经失灵,那些应该坚守在岗位上的人,是背叛了还是死了?
现在没有时间追究,临时搭建的教堂被定点轰炸的后果就是组织最高层失联,没人知道教官是否还活着,指挥系统瘫痪,紧随其后的是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铺天盖地的自杀式无人机,它们无差别攻击目标内的一切生物,那些装饰的彩带和鲜花染满了鲜血,婚礼现场变成了屠杀现场。
跟在新娘新郎身后去追那只鸬鹚的一小部分人,或许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事先就远离了爆炸中心,而看见火海后,有人想返回去救自己的家人,但也有人想起几年前的那次突如其来的火并,于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还有人试图叫住k01,要求他带头,组织大家反抗和救援。
长着金黄色大嘴的鸬鹚从空中轻盈落下,收起它宽大的翅膀,落在新娘戴着的白色皮质手套上,吐出那个戒指盒子。
“别急,我们这就回去。”新娘笑了笑,把盒子里的戒指拿出来,满意地就着夕阳欣赏了一下钻石的光泽,然后戴上,不仅给自己戴,还给新郎也戴上,而她嘴角一直挂着不散的笑容,放在往常情况应该是幸福的象征,此刻却只让那些跟随者觉得诡异。
有人警惕地悄悄掏出了木仓,但还没有打开保险,一枚子弹正中眉心,没人看清k01什么时候出的手,但新郎的西装里竟然藏着一支冲锋枪的事实,所有人都看见了!k01对自己人动手!
“叛徒,”金一条腿架在地面上,一手扶着摩托,揽着他的新娘,一手握紧了枪把,冷冷道,“还看不明白吗,他是对方派来的卧底。”
什么?所有人都懵了。
“这种情况,谁进去谁死,聪明的跟我走,去其他基地找救援。”k01的木仓口指了指那几乎映红残阳的火光,他笃定的语气莫名让人信服,随着他一脚油门载着鹿往远方行驶,更多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人跟在他后面也跑了起来。
往前,金脱离了公路,开始在荒凉的戈壁上疾速行驶。
追命重新飞上天空,飞得很低,但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格外显眼,
有熟悉死者的人愣在原地:“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叛徒!”这些人在怀疑金,但很快,身后有马达声响起,几辆越野车里伸出黑洞洞的木仓口,扫射的子弹无情地收割着这些逃命者的生命。
这毕竟是婚礼当天,小镇上不是每个人都随身带了武器,而即便有人试图回头反抗,也很快会被越野车上盘旋的无人机直接打击。
而从头到尾,k01都没有掉头的意思,这就像一场草原上的追逐猎杀,掉在后面的人被一个个吃干抹净,直到最后,只剩金那一辆摩托。
这时,一直盘旋在空中的鸬鹚,再次降落,它落在了其中一辆车上,歪着脑袋,咕咕两声,大嘴里又吐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一落下,就自动吸附在了车顶。
这玩意,教官的车上也很荣幸地有一枚,但那枚已经爆炸了。
越野车队停了下来,金的摩托也停了下来,隔着十米开外的距离,那辆被追命关照的车上下来一个人,他举起双手,任凭金用木仓口对着他,笑着说:“不相信我说话算话?”那双碧绿色的眼珠子,还有标志性的阴柔嗓音,不是团长还是谁。
金没有说话。
“你最好别动,我的耐心可没有金好。”鹿打了个呼哨,鸬鹚鸟便重新起飞,这一次稳稳落在了摩托车把上。她的手里不知何时捏了一个小遥控器,只要团长敢轻举妄动,车子立刻引爆,车子内外的人谁也无法幸免。
也不知道这三年时间,她是怎么把这只鸟驯出来的?团长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僵硬:“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
越过金的肩头,鹿望向那那片火海,在越发黯淡的夕阳下,火光反而越来越亮,亮得刺眼,她说:“合作已经结束了。”
是的,合作。而且,严格意义来说,双方不是合作,都是甲方雇来的乙方,负责不同的任务内容,分工不同罢了。
几年前的那场颠覆性的夺权,处理得并不干净,仍有人蠢蠢欲动试图夺回这把好用的杀人利器,而辜姨的前夫就是其中之一。他并没有在之后教官安排的组织刺杀中死掉,因为那次刺杀开始之前,金就已经提前得知,他没有参与这项任务,可是只要有情报,对方就有足够的时间布置一次假死。
双方的合作也正是从这次假死开始,在那之前,他们并不被信任。但无所谓,只要对方还想拿回组织,就不可能不对金和鹿邀请心动,毕竟,上哪去找潜入如此之深的卧底!
而团长,不过是这次蓄谋已久的袭击中,临时被雇佣来的屠杀队伍之一而已。在这座小镇,还有在组织的其他基地,像这样的队伍有很多支。这一次,那群人只打算要回据点,根本不想让里面任何一个人活着出来,在他们看来,时代变了,这几年无人化智能化发展飞快,只要有据点,有工厂,有设备,背后有科技公司支持,他们只需要很少数量的执行者,就可以完成以前需要很多人参与的任务。
这就是他们从那次失败中获得的教训,人,是不稳定因素,人工智能才是最可靠的。
也许他们对这两个卧底下达了格杀的命令,也许没有。但这不重要,鹿和金从来没有打算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对方手中,他们也不指望辜姨,对辜姨来说,能硬着头皮联系前夫,就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毕竟,这男人要是没问题,当年怎么会离婚?
太阳一点点落下来,残阳的余晖在地平线上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点光亮,起风了,团长的车队停在那片湖泊前,车顶上那个随时可能起爆的玩意一闪一闪,而那辆摩托车已经小得像一个小黑点,并且很快,在戈壁的黑夜和星辰中彻底消失不见。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手下人很不甘心,算起来,他们已经是第三次在那女的手上吃瘪了。
团长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自己两三下攀上车顶,把那个带着黏糊糊的大鸟口水的玩意取下来,往湖泊里一扔,然后吹了声口哨:“走,扫尾去。”那边无人机洗地算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仔细清扫漏网之鱼了。
对付老东家,他毫无心理压力,甚至隐隐有些期待,能够活捉教官,哪怕这次来了个猛的,竟然动用了导弹,但是那家伙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死吧?团长想到可以看见教官狼狈的样子,就无比兴奋,如果对方知道是谁背叛了他,肯定恨得咬牙吧?
以为干掉组织,就不会受到任何限制,可以获得完全的自由了吗?团长在心底嗤笑k01太天真,这就是为什么属下怂恿他追上去,他却置之不理的原因,因为团长很清楚,只要一天是组织的人,一辈子都会陷在这个圈子里,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担忧有“故人”上门。
自由?呵,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团长驾驶着越野车,往火光冲天的小镇呼啸而去。
“愧疚吗?”夜晚的戈壁冷得透骨,只穿着一件晨袍的鹿不得不把追命抱在怀里取暖,大鸟咕咕叫着,不舒服地抗议,但主人无视了它。
鹿的背部紧贴着金,大半个人都钻进了他的外套里头取暖,除了那杆木仓硌得她难受,整体来说还算舒适,不至于在这鬼地方冻僵。
要把组织除掉的想法从她准备来这里的时候就萌生了,前期也一直是她在努力推动,金只是配合,所以她其实一直担心,他只是为了配合她,才一步步照做下去。
“你会恨我吗?毕竟,你是在这里长大的……”直到这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敢问出来,在内心隐隐怀着侥幸,就算他说恨,现在也只能跟着她走了。
“你问问追命,会不会怀念当初那个栓住它的小渔船。”金如此回答她。
当初,鹿就是在一个景区的渔船上买走了追命,那时它只是很多用来摆拍做背景的鸬鹚中不起眼的一只,它们不用捕鱼,终日被链子拴住一只脚,站在渔舟之上,是游客拍照的道具之一。
竟然拿自己和追命相比……鹿忍不住笑了,然后越笑越大声,银铃般的笑声随着疾驰的车速,在风声中撒落。
远远的,他们听见了直升机的轰鸣,还有灯光。
“他们到了。”鹿轻笑着,她已经看见几辆熟悉的摩托车朝这边驶来,那是杰克的车队。
佩格岛的伙伴们来接他们了。
他们要回家了。
诚如团长所说,这场覆灭组织的行动中,她和他手上都沾满鲜血,或许有一天会有人上门寻仇,但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因为害怕,就要一辈子被组织捆住手脚?无论做出任何选择,都必有代价,那就选择自己最想走的那条路,坚定地走下去好了,至于代价,他们甘愿承受。
再说了,在佩格,想杀他们有那么容易吗?谁死在谁手上,还不一定呢。
杰克兴奋的呼叫声已经依稀能听得见了:“一个直升机队,鹿总,你太有钱了,我要向你看齐,我以后我也要养一支直升机……不,我要养一支战斗机队,想去哪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