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修完)
海上(修完)
这一日的早晨,和往常一样,金来到鹿的院子前,向里张望着。
鹿搬着小凳子,托腮,坐在水池边,脚边放着一桶活鱼,伸手进去,抓住一条,扔给追命。
她扔的轨迹随意,时常要追命拍着翅膀伸长脑袋追着,才能吃到嘴里。
新来的民宿客人们,端着咖啡,跑到廊下围观这有趣的一幕,几个小孩子兴奋地跑到鹿的身边,跃跃欲试。
瞥见金在晃来晃去的身影,鹿站起来,踢了踢水桶,桶里的鱼惊慌地四处游弋,她招手,示意民宿的客人来帮忙喂一下她的鱼鹰,然后她转身迎向金。
“吃早餐了吗?”她随意地与金闲聊着,发现他今天有点不一样。
“咦,你的车呢?”
他今天居然没有拉车。
“我要出去一趟。”他轻轻地说。院子里那只被客人们兴奋围绕着的鱼鹰,傲慢地飞上了枝头,对于孩子们手里蹦来蹦去的活鱼竟丝毫不感兴趣,却忽然转过头,睁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朝向金的方向,发出几声“咯咯,咕咕”的莫名叫声。
它敏锐得很。
然而它的主人却显得过分迟钝了:“是嘛,偶尔给自己放个假也不错。”竟然连他去哪、什么时候回来都不问。
心不在焉的样子。
金叹了口气,微微躬身,直视鹿的眼睛:“你真的没什么要告诉我的?”
他专注的视线令鹿感到一丝心悸,她立刻转移了视线,甚至下意识后退半步,勉强朝他笑道:“你在说什么,最近我可没有欠你的钱吧?”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敷衍金了。自从达利抓到了那几个尾随偷拍鹿的小混混,知道鹿有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会来要钱的消息,达利就做好了如何把对方赶走的108种预案,而且老头嘴很严,谁也没告诉。
不过,杰克那边自然也隐约得到了一点讯息。
连凯都从辜湄那里知道了一点蛛丝马迹。
算来算去,竟然只有金被瞒在鼓里,鹿连一个字都没有给他透露。
那么,当时两个人在海边散步的时候,她说了那么多关于自己家的私事给他听,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让他派上用场吗?
为此,金一直感到困惑。
或许,或许她是希望自己能从其他人那里得知消息后,主动为她做些什么?
金猜测着,所以才会在屡次试探不成后,又一次来找她。
“你知道的,有一些你不方便出面的事情,我可以为你去做,我很愿意为你去做。你交给的活,我从来都不挑。”他几乎是明示了。
然而鹿却像没有听明白似的,轻轻摇头:“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情需要你去做,金,你安分一点,老老实实拉你的车,不要总想着捞外快!”
简直目瞪口呆,她居然反过来训斥他不务正业。
以金的笨嘴拙舌,这就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她宁愿和飞车党做交易,也不愿意让他帮忙吗?
金有些失落。
“好,我知道了。”他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无意识地伸手,轻轻拍拍她蓬松柔软的头顶发丝,“你好好的,我走了。”
然后他就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喂!”鹿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只是忽然感到心慌,望着金的背影,她本能想要叫住他。
金停步,侧身,回头,看她。
“你,吃早餐了吗?”她语塞半天,最后说出口的竟然是这种白痴问题。
金浅浅朝她笑了一下,少年人的笑容如岛上的春日一样明媚:“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大步向前,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本来,本来金是一枚很好的棋子,但她在出手的时候犹豫了,好像潜意识里,她觉得不能让金掺和这种事,不然,不然会怎么样呢……
鹿第一次感到茫然。
院子里,她的追命忽然振翅,在游客们的惊呼中直上青云,朝大海的方向飞去。
而金,在和鹿告别后,并没有先去码头,他打车去了一趟桥下街。
桥下街的那栋公寓里,大都是打工人,有的上完夜班后正在熟睡,有点则早已出门赶着上早班,整栋公寓安安静静,没人在外面晃悠。
门口的保安大爷刷手机刷得直打盹的空隙,他如一道风一般轻盈地推门而入,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直上楼梯,来到他原本租住的那间公寓,用一根铁丝捅开了换掉的门锁,扫一眼,屋内的陈设没有改变。
这间公寓一直没有租出去,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他也不会一直没有把东西带走。
他躬身,单膝跪地,摸到床下那一块特殊的地板,起开,黑色的长条型匣子静静躺在暗格里。
他拍了拍它,用无比熟稔的语气和它说:“老朋友,醒醒,走了,该干活了。”
一阵风吹过,带着花粉和微尘,保安大爷打了个喷嚏,从梦中惊醒,发觉大门轻微的晃动。
有人进来过?
还是风吹的?
他不确定,眯着眼睛朝外张望了一下,看见不远处一个走在大街上的年轻人,戴着鸭舌帽,背着一个奇怪的大黑匣子,背影有点儿眼熟。
是谁呢?他嘀咕着,一时间想不起来,于是端起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又拿起手机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