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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隆治哥真的很幸运。美冬嫂子不但人美,又很能干,但是为人却一点骄气都没有,嫁给隆治哥真是太委屈了。”说话的是小隆治两岁的堂弟,“早知道有这么好的事,我才不会急着结婚呢,要慢慢等才会等到好的。”
“你少做梦了!那是人家隆治哥才娶得到,像你这种鲔鱼肚,谁要嫁给你呀!”坐他身旁的妻子这么说,引起哄堂大笑。
对这位一年前突然嫁进秋村家门的新娘子,家族的人多半以善意的眼光看待。去年夏天因法事聚会时,她的安排应对适切得体,让一家人大感佩服。大多数人的感想都是:年纪轻轻的真了不起,这样的人做为隆治的伴侣真是无可挑剔。
今天美冬也从一早便勤快地工作,对两名帮佣也是指挥若定,毫无疏漏之处。招呼陆续到访的亲戚时,也以隆治为主,同时让来客感到愉快自在,应对毫无瑕疵。
如此一来她的评价自然水涨船高,但唯有仓田赖江冷眼旁观。眼看着弟弟对旁人的取笑消遣不无得意,心里暗叹那孩子不管几岁还是长不大。
赖江较隆治年长三岁,无论在课业或领导才能方面,都自认不逊于弟弟,但她从未有过继承“华屋”的念头,因为双亲从小便决定要由隆治继承。因此她自高中时代起,便往她所喜爱的绘画世界发展,在念女子大学时,还曾留学巴黎一年,遗憾的是她没能成为画家,毕业两年后便相亲结婚了。
“赖江姊姊,你这样就了无牵挂了吧?”邻座的堂妹对她说:“光一已经独当一面,隆治哥哥也总算成家了。”
光一是赖江的长子,今年二十五岁,已从医学系毕业,目前在大学医院工作。
“光一还不能说是独当一面。再说,我本来就不担心隆治。”
“你相信他迟早会找到好对象?”
“不是。我是觉得,与其随便找个对象,单身也满好的。家事有佣人做,我看他也没甚么不方便。”
“不过,这样至少可以放心啦!有那么一个年轻又能干的人嫁进来。”
“是啊。”堂妹的意见和赖江的感想全然不同,但她决定附和堂妹。
赖江他们的父亲是七年前往生的。在过世之前不久,父亲唤她到枕畔,将隆治托付给她。父亲知道自己罹癌,来日无多。
“他在工作上很能干,‘华屋’应该不会有问题。”父亲说话时,牵动着细瘦的喉咙,“我担心的是家庭。也该怪我,只教他工作,没教他怎么组织家庭。要是你妈还在,也不至于这样吧。”
赖江他们的母亲早在二十年前去世了。
我会帮他找到好对象的——赖江对父亲这么说。父亲在病榻上点头。
“拜托你了。那孩子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精明,我担心他会被一些不好的女人缠上。女人的事只有女人才懂,所以就托给你了。”
“这我知道。只是爸,你也要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帮隆治找对象嘛!”
父亲对她有气无力地微微笑了笑,眼神说明了他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安慰。
临死之际,父亲最忧心的便是后继无人。“华屋”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他无论如何都希望自己的直系子孙来继承。
赖江信守父亲的遗言,不时向隆治提亲事,但隆治却不肯听。
“我自己的对象自己找,用不着劳驾别人。”
“你再说这种话,转眼就四十了,到时候就真的没人肯嫁你了。”
姊姊的威胁没有生效。
“找不到对象就算了啊,我朋友多的是,老了以后又不至于寂寞。总之我才不想为了妥协而结婚,太蠢了。”
“可是要是你没有孩子,‘华屋’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我们家又不是皇室,只要让优秀的人接棒就好了,管他有没有血缘,这时代没人在讲究甚么代代相传了。”
不仅赖江,所有劝他结婚的人都遭到这番反驳,最后终于没人再跟他提这件事,就连赖江也快死心了。就在这时候,隆治突然说要结婚。
傍晚,亲戚陆续离开,大家明天都有各自的行程。元旦的新年会较早结束是他们家一向的惯例。
送走最后的客人之后,赖江揉着自己的肩。她也必须回自己的家,但不知不觉地,她至今仍以娘家的立场来行动。
“唉,总算可以从元旦的任务解脱了。”
隆治往起居室的沙发一坐,伸长了两腿。就连酒量好的他,脸颊也有些泛红。餐桌已大致收拾妥当,厨房传来清洗的声音。
“美冬呢?”
“在收拾。我说让佣人去做就好,她不听。”虽然脸上是厌烦的表情,但他的语气里,对妻子的勤快有着浓厚的夸耀意味。
赖江也坐了下来,眼睛看向起居室矮柜,她一直在意着放在上面的东西。
“吶,那是贺年明信片?”赖江问弟弟。
“咦?哦,对啊。”
“好多啊,总共有几张?”
“天晓得。我没数过,大概有上千张吧。”
“全是寄给你的?”
“那边的都是。我还没看,不过没有寄给老爸的。”
直到两、三年前,都还有寄给父亲的贺年卡。
“也有寄给美冬的吗?”赖江将音量放小。
“有啊,当然。她还向邮局申请了转寄服务。”
“可是工作上的来往不是都寄到公司吗?”
“是吗,大概吧。”
“这样啊……大概有几张?”
“甚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