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她
柔软的她
时光荏苒，当住院部楼下小花园落起樱花雨，路飞已从hdu转入普通单人病房。
左晓折了樱花枝带进病房，插进白瓷小瓶里，放到窗前小桌上。窗户开了道缝，娇柔的花朵在仲春的阳光中随风舒展，几枚粉白花瓣翩跹落下。她的长发也被风吹动，几缕头发洒下，半边脸颊时隐时现，她擡手将发丝拨到耳后，露出淡粉的耳朵，白玉般的脸庞。
“好美。”斜躺在病床上的人感叹道。
“是吧。”左晓走过去，坐到他身旁，“楼下花园更美。你赶紧好起来，争取能够早一点坐到轮椅上，说不定还能赶在春天结束以前亲自去看一看。”
路飞看着她，笑着说好。
左晓喂他喝了半杯水，刚放下杯子，忽然听到他说：“你该回去了。”她没反应过来，笑道：“我才刚来就赶我走？”
路飞定定看着她：“不是回酒店。”
左晓心口一紧：“回哪？”
“回北京，回乐队，回到你的生活中，回去继续做你热爱的事。”
刹那间左晓鼻头一酸，咽了咽，问：“真的吗？”
“真的。”路飞笑着说，“我想让你回去。”
泪水沁出眼眶，路飞柔和的笑脸变得模糊。左晓用力眨了几下眼，直到他的面孔重新清晰。
“除非你保证会好好的。”她哑着嗓子说。
路飞眼中有什么在闪动，片刻后，他认真地说：“我保证会好好的。”
左晓犹豫了一会儿，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开车撞上山壁？”
路飞的表情变得凝重。许久后，他轻笑了声，道：“好奇怪，明明没过去多久，现在想起却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是啊……”左晓叹道，“我也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
沉默许久后，路飞终于说出那一晚的事。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屋里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我觉得很可笑，世上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真心爱我……家人不需要我，连最好的朋友也背叛了我……”
他眼底浮出悲怆，使左晓感到心脏闷痛，下意识抿住唇，捏了捏他的手掌。
路飞垂下头，接着说道：“当时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更多的是厌倦。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还要忍受多久？”
“于是我把车开到山上，不断加速。很奇怪，明明山路那样狭窄曲折，平时顶多开到八九十，那一晚我几乎开到一百二，却开得无比丝滑，简直就像传说中的车神……我觉得好滑稽：当你想活的时候，老天爷不帮你。当你想死的时候，老天爷也不收你。那我能怎么办呢？我只好松了手，看着车往悬崖冲。”
随着他的讲述，左晓感到心脏被一只手越掐越紧，脸上失去血色。路飞察觉她的变化，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轻笑了两声。
“结果我还是不想死嘛。”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即将冲下悬崖那一刻，我后悔了，用尽全力猛打方向盘，然后就嗙一声撞上了山……现在想想，当时真是脑子进水，明明不想死却要作死，搞得自己现在半死不活，动也动不了，浑身哪哪都疼……”
左晓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他很刻意地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以后不会再做出那样的蠢事了。因为我怕死，也怕痛。”
左晓觉得他的表现轻松过了头，颇有表演嫌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正色道：“那我姑且信你了。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别让我失望。”
路飞笑着点了头。左晓一边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一边说道：“那我真的要回北京了哦？以后每个月过来看你两次，不忙的时候可以更频繁一点。你觉得ok吗？”
路飞勾唇，玩味地看着她：“你就没想过，我可以回北京接受后续的康复治疗？”
“是哦！”左晓反应过来，“之前你病情危重不适合转院，但后续康复应该可以……那太好了！”
她笑得灿然，路飞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说：“我们结拜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话语令左晓脑袋宕机，傻傻地“啊？”了声。
“不好吗？”路飞笑着说，“我当你哥，你当我妹，双赢。”
“倒不是不好……”她讷讷地说，“只是为什么呢？”
路飞目光闪烁，垂下眼睫道：“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关心我……既然当不成爱人，那就当家人好了。”
左晓既感动又惭愧，自嘲地笑道：“我哪有那么好。”
“不，你真的很好。”路飞擡眼，郑重地说，“刚进医院那段时间，我虽然没有醒来，但我一直都能听见。你每天都来陪我，明明不是个话多的人，却变成个话痨……你让我觉得，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希望我好好活着。”
左晓抿唇笑了笑：“动动嘴皮子而已，也值得你这样感动？”
“值得。”
“啧啧……”左晓摇头，“等你老了，一定会被卖保健品的小年轻哄得团团转，一箱接一箱地囤货……还有什么量子鞋垫、理疗床、高科技足浴桶，专割你这样的老韭菜！”
路飞笑了笑，言归正传：“那我们结拜为兄妹，好吗？”
左晓咬着唇，思索片刻后道：“我必须确认一下：是正经兄妹，不是那种搞暧昧的干哥哥干妹妹。”
“哈哈哈……”路飞笑得直喘，不小心把自己呛到，咳嗽起来。左晓连忙给他顺气，好不容易等他缓了过来，她无奈道：“明明是很严肃的问题，有那么好笑吗？”
“嗯，很严肃。”路飞微笑着说，“那我现在就可以严肃保证：是无比纯洁的哥哥和妹妹。你要不信我可以发誓。”
“那好吧……”左晓松了口，“结拜需要什么仪式吗？比如上三炷香什么的？”
“仪式以后再补吧。”路飞眨眨眼，“你现在叫我一声哥，就算认下了。”
左晓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脸，倏忽间想到两人曾经有过那样亲密的时候，顿时无比羞耻，一个“哥”字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不禁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松了口。
路飞嘴角噙着笑，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左晓的脸红了又红，艰难地憋出那个字眼：
“哥……”
“哎，我的好妹妹。”路飞嘴角翘起，眼底却起了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