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他
识破他
穿着深灰色衬衫、黑色西裤的庄昱安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台黑色的四轮小车。
左晓被他手里的玩意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都顾不上尴尬了。这车初看像小儿学步车,细看前轮上方有个踏板,座椅中央还有一道很宽的凹槽,车把位置也高。
“静好已经出去了么?”庄昱安换了鞋,用一只手拉着车,边走边道。
“嗯,刚走没多久。这是什么?”
说话间庄昱安来到近前,把车放好:“这是助行车。你可以坐着,或者右腿跪在坐凳上,靠左腿蹬地滑行。要不要试试?”
左晓一听来了劲,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
没等她摸到拐,庄昱安已经把车拉到脚边。
他扶她坐下,然后蹲下身,把着她小腿,将穿助行靴的右脚轻轻放到踏板上,接着把车推到空旷处。
“试试看。”庄昱安眼中带着一丝鼓励。在他脚边,小飞侠激动地吭哧吭哧,尾巴使劲摇摆。
左晓勾唇,左脚一蹬,顿时车子向前滑出老远。
真是久违的畅快!她兴奋得“哇哇”叫。
车子停下时,庄昱安已经来到身边。左晓仍沉浸在自由滑行的兴奋当中,听到他说“别太快,小心摔倒。”连连点头。
接下来又试了转弯还有跪姿,没过两分钟,左晓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的新交通工具,兼新玩具。庄昱安看她在客厅滑来滑去,逐渐勾起嘴角,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幅慈爱模样被左晓收入眼底,心想这块木头还蛮助人为乐。
左晓滑得带劲,随行的小飞侠撒开脚丫子跟着,也玩得带劲,一人一狗不亦乐乎。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小飞侠跑得太快,冷不防蹿到车前,猛地拐了个弯。左晓眼睁睁看着车轮子向它撞去,来不及思考,蓦地紧抓车把往旁边狠狠一甩。
“呀!”骤然失去重心的瞬间,她尖叫一声,满脑子只有“完了完了”。
预想之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她上半身跌进宽厚怀抱中,双腿被一只手高高擡起。
“扑通扑通……”
左晓惊魂未定,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庄昱安接住了她。在车子即将倾倒的刹那,他双膝跪地,敞开怀抱护住她的同时,也用身体停住了车子。他甚至不忘分出一只手,将她的腿擡起。
“汪汪!”
小飞侠跑过来,绕着两人打转。
“你还好吗?”微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左晓急促呼吸几口,道:“我没事。”下意识扭头去寻他的眼,“你没事吧?”
“没事。”庄昱安顿了顿,接着换了个姿势,将她抱起。左晓转头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宽了心。
庄昱安把人放到沙发上,看了看她的手脚,道:“先休息一会儿,饭后再继续吧。”
等他转身离去,左晓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说抱歉,也没有说谢谢。
今天的晚餐只比昨天少了两道菜。庄昱安闷头吃饭,也不主动说话。
左晓感到尴尬。她在半生不熟还有旧怨的男人家里,吃着他做的饭菜。平时也就罢了,偏偏今晚庄静好不在,只有他们两个。偏偏自己还受了人家一个大恩惠……
不对……要不是因为他们家狗子突然冲出来,她也不至于为躲避而翻车。况且,这车也是人家提供的,连行车的地板都是他的……再往前倒两步,她还是在跟他打球的时候崴脚的呢!
左晓“坚决外耗、绝不内耗”的好习惯再一次发挥了作用:没错,姓庄的才是始作俑者。什么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了吧!
“我咨询了运动康复专业的朋友。”庄昱安忽然说,“他建议尽快去运动医学科看看,而且要及早开展复健,避免久坐和躺卧导致肌肉萎缩。”
“嗯,好的。我下周就去看。”
左晓心想:周末就搬走。在出租屋不用爬楼梯,想去哪用小车就行;要出去则有拐棍,生活完全可以自理。总不能因为贪恋人家的三餐,就腆着脸继续住人家里吧?
庄昱安低头收拾碗筷时,左晓忽然注意到他耳下颈部皮肤有块异常,似乎是涂了褐色的碘伏。
她单刀直入:“你刚才被助行车擦伤了?”
他微微一怔,道:“昨晚运动时不小心弄到的,不要紧。”
左晓拧眉,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过来我看看。”
庄昱安沉默不语,手上继续收拾。她不耐,道:“快点。站到我旁边来。”
对方顿了顿,终归是放下手里东西,擦了手,乖乖走过来。
左晓高兴了一点: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有种自信,庄昱安一定会听她摆布。
约莫一米九的男人站在身边,她坐着仰头看他,费劲不说,根本看不清。于是再次发号施令:“弯腰,把脑袋凑过来给我看。”
见庄昱安杵着一动不动,左晓不耐烦:“快点。”擡手照着他后腰来了一下。
对方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她这一拍给惊吓到了。左晓有一丝得意,笑道:“快、点!”
庄昱安顿了顿,不声不响地把椅子搬来,在她身边坐下,随后把脸偏到另一边,仿佛臭脾气员工碰上恶老板,不敢反抗又不想完全服从,只好出此下策。
左晓懒得计较这点细节,把脸凑近,仔细观察他耳下痕迹。果然是一道擦伤,破了皮,看尺寸与那助行车的车把差不多粗细。
这一刻,她心如明镜: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
不过还需要验证一下。
“你是不是傻?”她训斥,“不就是为了救我被擦伤了,有什么好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