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傅老夫人

“先皇在时一直跟我说，你是天底下医术最好的人了，魏太医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臣无能。”魏太医和太医院众人一起跪在了地上。

医术再好他也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就算傅后要他给宣帝陪葬，他也没有办法治好宣帝呀。

傅后年纪不大，保养得当的脸不见老色，这会儿哭起来梨花带雨，稍微有些怜香惜玉的人看了都会不忍心，可是魏太医不觉得这位可怜。

他还记得，先皇驾崩时小皇帝就被人趁乱下了毒，这位得知儿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后就彻底撒手不管了，转手对付起宫里的太妃们。

先皇尸骨未寒，除了有子嗣有正经妃位的，没有一个逃脱傅氏的毒手。

这位是个心狠手辣的，就算再是美艳动人，在魏太医眼里，也只是一条毒蛇罢了。

傅相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女儿，拍了下魏太医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说。

傅相知道，宣帝的病太医院的太医们没办法，可是他也不敢请宫外的大夫来医治。若那样，皇上中毒未好的消息肯定就藏不住了。

知道当今圣上是个半截身子都在土里的人，大周的这些郡王亲王们还能忍？

傅太后看着这两位走了，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她知道她爹要干嘛。问清楚宣帝的情况，好为傅家做抉择。

她儿子还没死，傅家就要抛弃他们母子了么？

傅太后这会心慌意乱。

惊雷声响，傅后身子抖了一下，抓起了宣帝的手。

“宏儿，你要留下母后一个人么？”

宣帝病了一年多，原本肉呼呼的小脸一点肉都没有了。这会儿躺着，能清晰地看到他高耸的颧骨和眉弓，蜡黄的脸上没一点精气神。

人明明昏迷着，身体却不时地抽搐几下。

“你死了，你要母后怎么办？”傅后抓紧了儿子的手，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明知救不了命，却只能孤注一掷地选择相信。

屋子里的人都把头低得死死的，大气也不敢出。

“宏儿啊……”傅后又喊了一句。

傅家老夫人在儿媳和孙媳的搀扶下来到了御书房，刚进门边就听见傅太后悲痛欲绝的哭声。

傅老夫人心沉了几分。

她这个女儿向来心思稳重，哭成这个样子，圣上这是不行了？

御书房坐北朝南，是帝宫里最高的房子，这当口不知从何处忽起一股大风，从南到北穿堂而过，吹得老太人遍体生寒。

这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按道理说，后宫的妃嫔还有朝廷命妇都没有资格来这里。不过宣帝是幼主即位，太后又是垂帘听政，本就不是寻常之时，这礼节自然就守不了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女儿，叹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傅老夫人来了。”宫人在一旁说。

傅老夫人在儿媳和孙媳的搀扶下准备给傅太后下跪行礼。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宫，却是第一次朝傅后行礼。没办法，这就是君臣的规矩。

就算这位是自己嫡亲的女儿，傅后没说免礼，她就得跪。

傅云慧嫁进宫十几年了，从才人到贵妃到太后，傅老夫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规矩给人的难受之处，甚至是难堪之处。

“算了。”傅后也没让老夫人真的跪，见她膝盖弯起，开口道，“都是自家人，母亲还讲究这些？”

“礼不可废。”老太君说。

“现在讲礼也没用啊。”傅后说，“将礼皇上就能醒过来？”

这话傅老夫人要怎么接？

她也是人精，当下便知这闺女生着气呢。

她进来时看到自家老爷和太医院的院正在走廊边说话，傅老夫人大概能猜到这位在气什么，她也心疼傅太后，只是她也没有办法。

一个内宅妇人，能做什么主？

“母亲，坐吧。”傅后又道。

二媳妇李氏扶着老夫人在傅云慧的下首便坐了下来，傅老夫人这会儿才有空看宣帝。

她眼睛不好，又隔着距离，傅老夫人看不清君北宏的情况，只觉得那床榻下的浣盆，还有枕头、锦被上染上鲜血，红得有些刺眼。

房间里点着熏香，倒是闻不见久病之人才有的浓烈药味。

傅云慧这会儿已经没哭了，端坐在塌边的椅子上。许是宣帝这会儿情况稳定了许多，傅太后也没那么着急了，脸上心平气和的模样。

“娘娘，您要当心凤体啊。”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老夫人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出来。

“让母亲担心了，是我不孝。”傅后薄唇张了几下，也是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哎……”老夫人叹气。

她这女儿，穿着黑红色的太后常服，脸上也未施粉黛，看着仍然是俏生生的一个人，只是身上的气质却很冷。明明身处盛夏，却给人寒冬的凛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