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神不会摇骰子
是梦。因为只有梦里才能见到的人就在眼前。
「你这家伙,真是的。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生与死都在舌头的支配之下』」(注:圣经,箴言书,18:21deathandlifeareinthepowerofthetongue)
「……父亲」
养父注视着拉扎勒斯。
虽说在梦中还在意地点会显得很奇怪,不过现在他们正在拉扎勒斯的宅邸里。养父则是和生前一样,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正对着拉扎勒斯。
蓄起的长髯,长长的头发束在脑后,灰暗的瞳孔,浑身散发着如同茂密的针叶林一般气氛的男人。保持着死前极为衰老姿态的养父,正在拉扎勒斯面前拂着他的胡须。
脑袋还隐隐作疼的拉扎勒斯苦笑道:
「我记得那句话的后续是『妻子是上天的恩赐』。这就是到死为止一直都是独身的父亲引用这句话的原因?」
「……你什么时候读过圣经了?」
「从父亲您死了之后哟。嗨呀,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父亲以像是讲述自己的人生哲学的语气说的那些话竟然都是引用别人的啊」
养父有点困扰地闭上眼睛。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变得这么不可爱了啊」
也许吧。拉扎勒斯的苦笑愈发的浓了。
人不可能和已逝之人说话,这只是梦境,面前的父亲不过是拉扎勒斯的记忆制造出的幻影而已。要是自己回忆的是死前的养父的话,是根本不知道死后自己究竟读过什么书的。
然后拉扎勒斯突然注意了现在的自己变回了10岁时的样子。养父之前死前,自己还是小孩子时候的身体。感觉到椅子比之前高了很多。
即便是梦境还能继续着对话,肯定是因为太想念养父的原因吧。
「现在回想起来,真亏养父你能把我养到这么大」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你暴走时咬我手腕的伤现在还留着哦?」
「因为那件事我才能知道眼前的尸体是父亲啊。原谅我吧」
「啊啊,我的尸体那么惨吗?对了,尸体后来怎么样了?」
「埋在奥布莱恩牧师那边的墓地里了,虽然只是公墓而已」
「能够拥有自己的坟墓对于赌博师来说已经是上等的死法了啊,毕竟更惨的会成为猪的饲料呐。……话说回来,你也到了谈论养小孩的年纪了啊」
「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哦?」
「话说回来你和那个关系很好的弗兰西斯进展的如何了?」
听到已经分手了的恋人的名字时,拉扎勒斯赶忙摆着双手否认。仅凭这点似乎养父就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拉扎勒斯缓缓地放下双手。
「发现了很多事,现在正在和一个小毛孩一起生活。哎呀真的是非常辛苦呐。明明是不需要人操心的家伙,但早熟过头了反而让人觉得困扰」
「不是和你完全相反吗」
「别多嘴。你看看房间,明明就没有叫她打扫,就算不打扫我也不会责怪她,但是她觉得哪里脏的话就会全部打扫干净。这个毯子,父亲知道它原来是这个颜色吗?」
养父和年幼的拉扎勒斯都在的这间客厅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仅仅是打扫完毕,将杂物收拾好而已,这间房子比养父住的时候宽敞了接近一倍左右。
拉扎勒斯坐在椅子上抱着腰,蜷缩着身子。这样做就会让自己感到心安则是自己还是在冰冷的街道上睡觉的孤儿时留下的习惯。
「我也有给她工资但她完全没有用的意思。就算不吩咐她做工作她也会估计到我这边的情况。明明就只是个奴隶而已厚脸皮的活下去不就行了嘛,结果却是个打心眼里善良的家伙。为啥去给自己买衣服的时候还特意拿了块怀表送我啊?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家伙」
「谁知道呢,我是个一生都讨不到老婆的光棍,对于女人心这种东西完全就是门外汉呐」
「就算你在这里说『她是因为那方面的理由才对你如此温柔』,我也只会觉得害怕想逃而已」
「你是真的变得一点也不可爱了啊」
「明明披着无表情的外壳,却意外地很容易读懂她在想什么。明明无论何时都一直紧张兮兮的警戒着,大意的时候也相当多。倒不如说她察觉到我一直以她拼死地隐藏自己的情感这点为乐吧」
忽然,话题一转。
「——父亲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死了的?」
「违反了三戒,惹大人物不开心了」
「那么又是为什么违反了三戒的?」
拉扎勒斯用手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
这份疼痛是失去意识前所吃的闷棍带来的吧。但是,在这记忆里,这个幼小的身躯也抱有相似的伤痛。所以头部的疼痛即使现实的外伤,也是记忆的疼痛。
「那个时候我好像得了很严重的病,父亲你也累坏了。但是被赌场和其他琐事纠缠不休的父亲你无法抽身。毕竟要斩断与那些的纠葛需要很多钱。在那种状况之下,父亲为何死了?」
「一副在说因为自己生病我才会在焦头烂额下违反三戒的样子,可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拉扎勒斯抬起头。
「你不知道的事情,这副姿态的我可能会知道吗?」
「……说的也是」
「就是那样。还有,差不多该从梦中醒来了」
「确实,总觉得房子外面很吵啊」
自己醒来后应该做什么,拉扎勒斯自然的理解了。他从座位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客厅的话梦就会自然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