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接二连三的迷局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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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死后会变成怨灵吗？经历了家中那件事后，一平在外流浪期间，经常会思考这个问题。
一旦变成了灵，又会是怎样的灵呢？考虑到自己仍放不开至亲的死，那么，会变成那种强行将活人看做自己的至亲从而害死他们的有害怨灵吗？还是说，会变成那种抱着至亲仍在生的美好幻想在人世间徘徊，永不放弃地寻找至亲的无害普通灵呢？
……哪一种都不好。
这种孤独的死亡，与孤独的生存一样，一点也不好。
又不想生存，又不想变成灵，一平无奈地剩下了一条路：自暴自弃。
怎样的事情都持无所谓的态度，无所谓被流浪汉围攻群殴，无所谓被痞子们欺凌虐待，无所谓被小学生讥讽嘲笑，无所谓被醉汉们吐痰撒尿。
但是，即便自己的内心怎样都无所谓，身体却一直各种事情在意。像是疼痛，像是饥饿，像是寒冷……明明内心都觉得死了也可以，为何身体偏偏要拼命去紧张在意呢？为何要违反人们的意志擅自透过躲避死亡的各种方式来激发人们活着的欲望呢？
这便是常说的口嫌体正直吗？
没办法之下，一平不得不为自己的身体好受点而活，它可是宛如富人家中的娇蛮“大小姐”，动不动就呱呱叫，操控神经、驱使大脑、强迫肉体去干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他曾尝试想过白天打工，晚上街边露宿，但当人们得知他的身世后，个个敬而远之，有的还直接武力驱赶，结果，为了让体内那位脾气暴躁的“大小姐”满意，一平不得不干了些过去的自己不可能去做，更不可能去想的事情——
像是与野猫野狗在垃圾堆中抢吃的，像是不惜下跪舔臭脚向流浪汉索要一条毛巾，像是不惜放下道德观念从昏醉不醒的人身上悄悄打开钱包拿了几十块后将钱包折叠好放回原处，等等……
毫无意义的生存方式，不管过去多久，都是毫无意义的。那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直到自杀的欲望在平日的生活中不断累积直至足以激发行动的程度的时候？问题是，自杀后又能如何？死了可是会变为灵，那得等多久才能被除灵师超度啊？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面临比起人类寿命仍要漫长的折磨啊。
……为何痛苦，会如此漫长。
人们常说，人一旦绝望了，就很会选择自杀来逃避。
他们大错特错。
真正的绝望，是连死亡也无法逃避的事情。无处可逃的痛苦，必须承受的痛苦，这才是最绝望、最不合常理的事情。
“既然无法逃避，那跨过去不就好了吗？”
宛若幻听，宛若天声，一平听到了一道温柔的女性之音。
“跨不过怎么办啊。”他顺着心境自然而然地反问。
“那就继续去努力。既然你害怕永无止境的痛苦，那么这种终有一日会结束的坚持之苦，难道不是奋身去选择的事情吗？”
“也有不管怎样坚持也无法逾越的障碍啊。”
“不会的。凡是无法逾越的障碍，都是因为坚持得不够，只要你坚持了，乘上足够的时间，障碍便能跨过。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有无法终结的痛苦，你坚持与否都不会为痛苦加深多少，不是吗？正无穷与正无穷加上一百，俩者是相等的。”
“……抱歉，我数学只有高三程度。”
“不、不管怎样，作为一个理性人，既然前者一定是无穷无尽的，而后者可能是无穷无尽的，那么选择后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吗？”
一平无话可说。他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如她所言，换做任何人都会选择拥有可能性的道路，尽管其可能性相当低。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对于少女的理论心悦诚服的事实，但倘若自己的大脑能够无耻地硬是不接受她的说法，恐怕凭着如此“优秀”的大脑机制就能强行幻想出至亲没死的美满梦想吧。
“……好吧，姑且听你话吧。”
没料到行尸走肉了两个月的自己会被一个女生说服，一平突然替自己的自暴自弃感到愚蠢与羞愧。多亏这位少女，他甚至燃起了一点“好好活下去”的乐观想法。而正正是因为这一想法，将他从漫长的永眠中拉回到现实——
“欸？”
一平睁开双眼的一刻，立刻感到了疑惑。浑身的疼痛并不是幻觉，正传给他尚未死亡的事实，他忍着痛处硬是坐了起来，确认目前的情况：自己正身穿着睡裤，上半身虽然没穿衣服裸露但几乎全被绷带包扎，而身处的房间，似乎在哪里见过……想起来了，是自己在小神家中调查的时候悄悄窥视过的房间之一。也就是，自己在小神的家中？
不，比起这些——我明明已经死了啊？！
一平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一幕，慌忙确认后背肩胛骨处的伤口，但除了因运动而隐隐作痛外，似乎并没大碍。他还特意用手指轻碰，感觉到了皮肤，一点缺口也没有。
是被缝上伤口了吗？不，那妖怪的突牙虽然前端很尖，但整体可不幼，从高空跳下扎进去的话起码有一大个窟窿吧，反正不可能如此简单地缝上……与其说替自己缝伤口者拥有妙手回春的技术，这更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尖牙刺穿身体那样。
这不可能……那时候，那暴突的牙齿确实是刺进来了，而且因为伤势严重到直接吐血，还弄到了小神的脸上呢。
但，毋容置疑的事实摆在眼前——明明已经死掉的自己，如今仍在呼吸，心也在跳，如此明确的生命迹象杜绝了成为了灵的可能。
他咬紧牙关强行下床，希望走出去看看，没准自己其实没有变灵，直接来到死后世界。打开房门后来到走廊，周遭确认一圈，果然，这里是小神的家。他小心翼翼地攀附着墙壁行走，闻到了从厨房处传来的香味。
“小……神？”一平气喘吁吁地问道，没等他走进里边，小神便一脸吃惊地冲了出来。
“臭小子，你终于醒了啊，太好了……不、不对！你为什么要走下床啊！你可是受伤的病人，应该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啊——！”
小神像个对丈夫发牢骚的年轻妻子一样斥责着一平，同时又一边温柔地扶着他回到房间。由于刚起身力气不足的缘故，一平不得不将身体挨在小神娇小的身躯上才能保持前进，导致彼此之间的脸庞接近到快要触碰的程度，他清晰地听到小神的略有急促的呼吸声，担忧地问。
“抱歉。明明你也有伤在身，却还要你照顾我。”
“我有伤在身？你是在看小我吗，我可是天才喔。”
“……说起来，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那只猴妖被你击退了吗？还有，我明明被那只妖怪的尖牙插进后……”
“没有哦。”小神突然打断了一平的话，果断驳斥，“它没有插进你的后背喔。你只是被一些毒液烧伤了皮肤而已。”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
“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生，你肯定产生了幻觉，才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吧。”
“……是这样的吗？”在小神坚定不移的态度下，本来牢固在一平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出现了裂痕，“但是，假如真的仅是皮肤被烧伤，我怎么会醒来走几步就没有力气了呢。”
“肯定是因为你的体质本来就很弱的缘故吧。来，乖乖躺下休息一会，我还要去看厨房里的火，等到粥熟了我会叫醒你的。快昏迷了一天肯定感到肚饿了吧。”
听见“粥”一字胃部同志立刻响起了警报，一平唯有诚恳地点了点头。
小神不在房间期间，躺在床上的一平了无睡意，他对于目前的状况感到非常疑惑：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是幻觉吗？的确是自己头脑发热地冲向了小神，接着不顾后果用身体帮她挡了毒液，随之而来是刺破身体的一击，因伤到了内脏直接吐了小神一脸的血……
真的是幻觉吗？
但，自己没有死是事实。不仅如此，后背也没什么严重的伤口，只是浑身体力有点不济罢了，这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