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张见梅情定李二虎萧镶月初遇叶东良
第十七回张见梅情定李二虎萧镶月初遇叶东良
汉昌市政府宾馆。萧镶月捧着剧本,趴在床上,一下凝神思索,一下翻身起来拨弄琴弦,拿起笔刷刷记几段谱。这几天骆孤云担心熬夜伤神,抵抗能力更弱,不给他晚上写曲子。白日便多花些心思。
骆孤云正在收拾行李。他自己的事情有副官秘书和贴身侍卫打理。月儿的所有东西却是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萧镶月每到一地,都喜欢买东西,各式各样的玩意装了几大箱子。瞥见他将一盏琉璃灯往箱子里面塞,趴在床上扬声道:“云哥哥,这灯是给板凳买的,我已和二虎哥说了,隔日就寄回李庄去,不用放箱子了。还有......那些时髦杂志是寄给阿晋的......那个进口头油是给春姨的......都不用带走......”骆孤云一边摇着头,一边重新收整。出来这几个月,每到一地看见什么新奇玩意,萧镶月便会买一堆寄回李庄,众人都有。月儿重情义,单纯率真,又念旧,骆孤云也由着他,有时还帮他出主意,挑各种东西。只是觉得月儿待人总是这样实诚,掏心掏肺,若遇上那奸猾之辈,难免会受伤害。外面的环境复杂,还得帮他辨别着点。
秦晓捧着一个炖盅来到门口,笑道:“我去厨房熬药,顺带把高丽参汤给月儿端来。”高丽参补脾益肺,萧镶月是长期都喝着的。这几日孙牧又在里面加了黄芪、当归,可增强免疫力。嘱咐他早晚都喝上一盅。
骆孤云接过:“辛苦小秦。”
小秦笑道:“后日便要走了,我还要去趟难民营交待些事情,就先过去了。”
萧镶月忙道:“等等......那日我去难民营遇到一个孩子,答应送他一柄竹笛,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你便帮我带给他罢。”
小秦犯了难:“难民营里有上百个孩子,你说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萧镶月傻了眼。那日他去难民营,见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哭泣,便上前和他说话,又用口哨吹了一段小曲哄他。那孩子说小曲很好听,他说今日没有带着笛子,若用笛子吹出来更好听。那孩子便问什么是笛子,萧镶月就答应改日送他一柄竹笛。后来骆孤云把他仓促带走,也没来得及问那男孩叫什么名字。
萧镶月一时接不上话,也不知该怎么办。想着送笛子的承诺可能兑现不了,不知那孩子会不会失望,神色便有些黯然。骆孤云最见不得他这样,出主意道:“这好办,难民营通共也就百十个孩子,一人送一柄竹笛不就行了?”萧镶月大喜:“还是云哥哥有办法!我一会儿便去找见梅,买上一批笛子,明日送过去!”骆孤云哄道:“嗯,先把参汤喝了。”舀起一勺,试试温度刚好,递到唇边。
“骆大哥,月儿。”张见梅出现在公馆门口。
“见梅!”萧镶月咽下参汤,推开还想再喂一口的骆孤云,迎上前去,“正说去找你,快进来坐。”
张见梅坐下,有些扭捏,欲言又止。骆孤云道:“见梅是有什么话么?但说无妨。”见梅红着脸道:“见梅......从小就佩服像骆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我明年便师范毕业了,女大当嫁......”
骆孤云听着话锋不对,生怕令萧镶月心生罅隙。瞥了一眼,幸好他正在专心挑着送给见梅的礼物,根本没听俩人在说什么。连忙打断:“见梅......”张见梅见自己说得辞不达意,让人误会了,有些窘迫。收起小女儿的娇羞态,露出泼辣本色,一口气道:“骆大哥身边的李副官,便是和骆大哥一样的英雄人物,见梅很喜欢。能否请骆大哥做主,成全见梅。”
这几日李二虎协助收集石膏,分发药材。任劳任怨,办事利落,很得张市长赏识。直夸骆孤云御下有方,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忠诚能干。张见梅是学生领袖,负责领取药材,和李二虎渐熟,暗生情愫。可惜二虎木讷,见梅明示暗示,都毫无反应。眼见人就要走了,心里着急,便顾不得害羞,大胆找上了骆孤云。
骆孤云听明白了,原来见梅是看上了二虎,松了一口气。笑道:“二虎从老家出来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忠厚可靠。倒的确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只是婚姻大事,需得双方情愿,待我问明他的意思,再做打算,如何?”又道:“见梅率真,二虎踏实,大哥也觉着你们十分般配,自当尽力撮合。”萧镶月挑好东西,跑过来挨着他,细听了几句,欢喜道:“太好啦!见梅若和二虎哥成了亲,以后便可以经常见面了!后日就要走,月儿还正有些舍不得,这下可好啦!”听他咋呼,骆孤云心道,看来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了。
见梅一走,萧镶月便露出央求的神色,眼巴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骆孤云觉得好笑,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吞吞吐吐。心头一转,猜着他想求什么。笑道:“月儿可是又想去难民营?这事我做不得主,得问问孙大哥。”萧镶月奇道:“云哥哥怎知我心中所想?”骆孤云但笑不语。萧镶月嗔道:“云哥哥又欺负月儿......”骆孤云冤枉:“哪有?这也叫欺负......”话未说完,人已扑进怀里,双臂挂上脖颈,温热的唇堵住了他的话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月儿耍弄了......紧搂住怀里的人,心中感叹,月儿这颗心着实玲珑剔透,于那极细微处的情感也能体察透彻,像是有无数触角般,一丝一毫的感觉都不会遗漏。难怪写出的曲子仿佛能够触及灵魂,动人心魄。
萧镶月觉着,笛子送给难民营的孩子,可是大家都不会吹,大多数孩子连听都没有听过。就想亲自去一趟,吹几曲给大家听听。再简单教习一下,笛子易学好吹,掌握方法以后便可自行练习。
孙牧架不住他软磨硬求,又想着疫情已缓解些,只得答应。叮嘱一定要和孩子们保持距离,亦不可触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骆孤云如临大敌,亲自陪同。又安排一队卫兵维持现场秩序。难民营的孩子们挤在空地上,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兴奋期待的表情。萧镶月穿了件朴素的粗布衣服,站在特意隔离开的桌子后。因为不能近距离接触,教习的想法便只能作罢。一连吹了十几曲,孩子们意犹未尽,高声欢呼,小手掌都拍红了。吹笛很耗力气,到后来已有些气息不匀。骆孤云担心他太累,正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冲出人群,拽住了他的衣角。骆孤云正要发作,他惊喜地大叫:“是你?”正是那天独自在墙角哭泣的小男孩。男孩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鼓足勇气道:“哥哥吹的曲子很好听,东东也想学。”萧镶月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爹娘呢?”小孩怯怯地道:“我叫叶东良,大家都叫我东东。爹娘去世了,我是跟着婆婆来到这里的,婆婆也染了病,就是遇到哥哥那天,婆婆也不在了......”原来是个孤儿。萧镶月握着小孩的手,有些不忍心放开。
骆孤云叹口气,拉开他,自己握住那男孩的手,吩咐身边的副官:“让张市长排查难民营里儿童的情况,若有无人照料的,登记在册,派专人负责照管。”又对萧镶月道:“这孩子便先交给侍卫看顾,回头安排他进城里的学堂上学,平常让见梅帮忙照应着,可好?”
萧镶月见骆孤云深知自己,心下感动,只定定地看着他,眼波流转。骆孤云被他看得心旌荡漾,定了定神:“今晚张市长设宴给我们践行,不早了,咱们回去罢。”
张见梅的事情骆孤云抽了个空,和李二虎一说。二虎表示,只要能一直在他身边,娶谁都无所谓。骆孤云早知他会如此。便道:“见梅是个好姑娘,我就帮你做主了。先把婚订下。等她明年师范毕业,你们便成亲。成亲后自然也可以继续跟随我左右。见梅若愿工作,便给她安排个合适的职位,若不愿工作,夫唱妇随,过过小日子也挺好。”
宾馆宴会厅。
张市长率汉昌市官员给众人践行。萧镶月和张见梅分坐在骆孤云左右。易水、孙牧、二虎、小秦、黑柱,阿峰,几十人围坐几桌,气氛热烈。
张市长举杯道:“骆总司令以民忧为己忧,以民难为己难。卑职代表汉昌市全体百姓,感谢总司令鼎力相助,敬骆将军一杯。”
骆孤云豪爽笑着,朗声道:“救百姓于水火,我辈义不容辞。不若大家一起干了这杯,共祝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众人纷纷起立,慷慨响应,饮尽杯中酒。萧镶月也端起杯,刚挨到嘴唇,便被骆孤云接过,一饮而尽,若无其事地放下酒杯,继续谈笑风生。
张市长又道:“当年在宜顺县初见,我便知骆公子非池中之物。如今内忧外患,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若要拨云见日,重振山河,非得有将军这般擎天之柱不可......”
骆孤云笑道:“张市长过誉了。说起当年,若非月儿,孤云或死于追兵之手,或死于悬崖之下,或穷困潦倒,饿死街头......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侧过头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萧镶月道:“月儿,当年之事,哥哥从未正式和你说过一个谢字。今日就当着一众故人之面,郑重致谢。”
萧镶月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出,闹了个大红脸。有些局促起来,不知该说什么。
张见梅心直口快,将当年与他在街头乞讨,筹钱给骆孤云治伤,被歹人抢走卖去青楼的事,娓娓道来。见梅口齿伶俐,像说传奇故事一般,听得众人一下咂舌,一下蹙眉,啧啧称叹。骆孤云又把追兵将近,俩人一起滚下悬崖,相依相护。萧镶月沿途卖艺,挣来银钱,一路逃亡的经历,当趣事一样,说与大家。末了,哈哈一笑道:“诸位想不到吧,堂堂骆总司令也有靠人乞讨养活的一日......”
孙牧听得又是心惊,又是心酸,拉着萧镶月的手道:“不知月儿受了这许多苦楚,大哥着实痛惜......”
易水举起杯中酒,对他道:“月儿救了三弟,便等于救了我易水和全军将士。可惜三弟之前从未提及,倒让我这做大哥的生出许多误会,实在惭愧。大哥便自罚一杯,向月儿赔罪。”说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镶月更是窘迫,情急之下,伸手端起骆孤云面前的酒杯,站起来,红着脸道:“大哥说的是哪里话来!月儿......月儿便陪大哥同饮罢。”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脸憋得通红。骆孤云大惊,急唤:“月儿!”
易水知萧镶月从不饮酒,今日肯为了他这个大哥破例,足见尊重,也是心中感动。
张市长举杯站起来,对萧镶月道:“当年若非萧公子,我们父女亦不能重逢。今日萧公子所谱之抗疫歌曲,家喻户晓,连幼童都会吟唱,为战胜疫情立下大功。大恩不言谢。张某便代汉昌城的黎民百姓,敬萧公子一杯。”说毕,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萧镶月晕晕乎乎,又要站起来。骆孤云哪肯让他再喝。连忙将他按住,对张市长道:“月儿体弱,不胜酒力。孤云代饮三杯罢。”
汉昌市的官员先瞧着骆总司令旁边坐着个俊美公子,以为是那戏子粉头之类,存了些轻视之意。听下来竟与总司令和市长都是故交,且有大恩,最近人人传唱的抗疫歌曲竟是这位公子所作。见大家都向着萧镶月说话,官场上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也来凑趣,纷纷端起酒杯,要来敬他。
骆孤云刚刚便是见这些人轻薄的目光尽往月儿身上扫,心中不快,又不好明说,故意引出这些话题。见效果达到,将酒尽数挡下。给易水使了个眼色。易水心领神会,开口道:“当今外强环伺,国内动荡,战争一触即发。军中武器弹药紧缺。我军拟选置建立兵工厂。不知张市长对此有何建议?”
汉昌地界铁矿资源丰富,且又处长江中游,水陆运输极为便利,是建立兵工厂的理想之地。骆孤云和易水在汉昌逗留的目的,本是想考察当地的铁矿储量,和地方政府商谈合作。这些时日骆孤云和孙牧协助处理疫情的事务,易水便与本地矿业巨头磋商,谈得也差不多了,就差政府点头支持。
张市长道:“筹建兵工厂的事情,我是外行,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但若骆总司令看中我汉昌这块地界,卑职自当全力支持,一应资源,任总司令调配。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骆孤云笑着:“如此孤云就先谢过了。工厂筹建事务繁琐,李副官跟随我身边多年,办事牢靠。便留他在汉昌,协助处理相关事宜。还请市长多多照拂。”
骆孤云事先已与李二虎商量过。二虎虽一心要跟随他,但毕竟兵工厂的事情十分重要,且时间也不长,待一切上了轨道,便可离开,只得应允。张见梅自是高兴,觉着还是骆大哥知她心意,愈发感激。
骆孤云见事情已谈得差不多,便道:“月儿有些乏了,我先带他回房歇息。诸位请自便。”众人连忙站起来相送。孙牧对秦晓道:“去吩咐厨房煮些醒酒养胃的马蹄雪梨汤,给月儿睡前用点。”
萧镶月生平第一次喝了满满一盅酒,双颊绯红,眼泛水光,已是晕晕乎乎。众人说些什么他也没听进去。骆孤云将他半扶半抱着出到厅外。他奇道:“云哥哥,这路上是铺了毯子么?怎么月儿踩着软软的?”骆孤云差点笑出声来,干脆将他打横抱起,边走边道:“看来月儿就是一杯倒,以后可不许这么喝酒了。”
萧镶月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不依道:“酒好喝......难怪云哥哥喜欢喝酒,月儿也要喝!”他性子一贯隐忍克制,喝了点酒,反倒任性起来。
骆孤云大觉好玩,又逗他:“哥哥是大人,月儿是小孩。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萧镶月醉意朦胧,生气嚷道:“谁说月儿是小孩子?月儿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