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你
我想见你
电话被突兀地挂断,忙音单调地响着。段凌屿握着手机,愣了几秒。
游戏里队友的抱怨和激烈的背景音早已被他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一声极轻的,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笑声。
「林兮遥……?」
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脑海里还是她最后那句飞快溜走的“再见”,和之前那句带着小刺的“听着这么欠扁的话,是段凌屿本人没错了”。
这和他记忆里那个容易脸红,内向又小心翼翼的女孩不一样。
原来她的内心是如此鲜活。
他重新窝回游戏椅,屏幕里的人物还在原地躺着。他却没了再开局的心思,退出游戏。
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又一次点开了那个,头像是一颗小草的□□对话框。他盯着那颗小小的,生长在砖石缝隙里的绿色植物看了半晌。
倔强,普通,但又有点说不出的特别,像她这个人一样。
……
年三十的晚上。
段凌屿窝在书房柔软的沙发里,窗外是沄市除夕夜零星炸开的烟火。
家里热闹非凡,亲戚们的谈笑声、春晚的背景音、麻将牌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透不进他周身方寸之地。
他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与林兮遥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半小时前发来的,带着点匆忙的意味:
「不好意思啊,我小姨她们来了,我得去帮忙泡茶,晚点再聊!」
他回了个「嗯」,后面跟了个系统自带的茶杯表情。然后,屏幕就再没亮起。
这几天都是这样。年关越近,她似乎就越忙,消息回得断断续续,常常聊不了几句,那边就传来她妈妈或者哪个亲戚叫她的声音。
只有等到深夜,一切喧嚣沉淀下去,她才能抱着手机,躲在被窝里,和他偷偷聊上一小会儿。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熬夜的沙哑和困倦,说的也无非是些琐碎的事:今天帮妈妈做了什么年菜,哪个调皮的表弟又闯了什么祸,看了什么无聊的春晚节目……他却听得异常认真,仿佛要通过这些碎片,拼凑出她在那座小镇家里的完整新年图景。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忙碌的样子:系着围裙在厨房帮忙,被热气熏得鼻尖冒汗;被亲戚拉着问长问短,脸上挂着有点无奈又乖巧的笑;深夜躲在被子里,屏幕的光映亮她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心里某个地方,被这些想象填得满满的,却又衍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这种焦躁,源于父亲告诉他,初五他们就要飞往北京,去那边可能也不只是待一学期,而是好几年。
这让他心生不舍,平时不明显,却在每一次听到她声音,想到她笑容时,还会觉得心隐隐作痛。
他好想对她说:我想见你!你能出来和我见一面吗?!
此时这个想法,像野草般疯长,再也压制不住。
他想亲眼看看她,而不是通过冰冷的文字。他想看看,她在他面前是否依旧那么容易脸红;想亲耳听听,她那些抱怨和吐槽是不是还带着那种可爱的语气;想……真实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可是,用什么理由?
“嘿,林兮遥,出来见个面吧?”——会不会太明显了?吓着她怎么办?
“我就要走了,临走前想见你一面。”——听起来像诀别。
“我们这边有个庙会,挺热闹的,你要不要来看看?”——沄市的庙会,她一个村镇女孩跑来,路程不近,他凭什么觉得她会为他奔波?
指尖在输入框悬停了无数次,敲下几个字,又飞快删掉。对话框顶端那句“对方正在输入…”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在那头的忙碌和偶尔得空的匆忙一瞥。
窗外,零点将近,烟火的声势骤然浩大起来,噼里啪啦地炸响,五彩光芒频繁地照亮他的侧脸。电视里传来新年倒计时的欢呼声。
他的手机终于再次震动。
林兮遥:「新年快乐,段凌屿!」后面跟着一个烟花绽放的表情包。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也下意识地敲出了「新年快乐」四个字,发了过去。
段凌屿:「你们那边烟花声很大吗?」
林兮遥:「超级大!感觉窗户都在震!不过很漂亮!你在沄市是不是更壮观?」
段凌屿:「还好,就是太吵了。」
他顿了顿,几乎是屏着呼吸,试探着加了一句:
「其实……初一下午,市中心广场这边有民俗表演,听说还不错。」
发出去的那一刻他才察觉,这算什么破理由?干巴巴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似乎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段凌屿盯着屏幕,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烟花在他身后的窗外轰鸣,却盖不住他胸腔里的鼓噪。
林兮遥的回复终于来了:
「啊……初一下午啊?可能不行呢。家里好像说要去舅舅家拜年……而且,进城好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