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裳徒
司徒雪终是没能免过被灌下滑胎药的命运,虚极的绝情让她心如死灰。什么爱呀,恨呀,都提不起精神来。
司徒将军听闻此事,呕出一口鲜血,老泪纵横。
他哭着说,“阿雪,是爹爹对不起你!”
说完,便撒手西去了。
司徒雪尚沉浸在失子之痛中,又惊闻父亲病逝。失父失子的双重打击,将她彻底击垮。
司徒夫人前来探望,看着司徒雪面色苍白的毫无血色,掩面哭泣,“阿雪,都是你爹害了你,都是你爹害了你啊。”
司徒雪身伤神伤,还要安慰自己的娘亲,“阿娘,怪我自己非要喜欢他。如果当时听爹爹的话嫁到首阳,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吧。”
司徒夫人猛的摇头,“不怪你,阿雪,怪你爹一时糊涂,竟派人刺杀原太子妃。”
司徒雪顿时如遭雷击,身体僵住,连大脑亦是一片空白,反应不过来,只有那句“刺杀太子妃”久久的在她耳边盘旋。
过了许久,司徒雪方才笑了起来。她无声的笑着,眼泪却是一颗颗的滚落下来。
司徒将军觉得,虚极会为以前的事报复将军府,报复司徒雪。
“不后悔,我宁愿忘了他,也不想记得他带给我的那些伤害。”
他固执的认为,司徒雪唯有登上后位,手里有了太子,她方能保住性命。所以他为了女儿不遗余力,放手一搏,不惜犯下弥天大罪。
司徒雪没有想到,善良的太子妃,无辜的大皇子,竟皆是因她而置于险境。她此刻才明白,她为何能在那般凶猛的贼人手中全身而退,虚极的那句“你父亲不配,你亦不配”是何意。
虚极早便知道了吧,所以登上皇位后便将司徒将军连根拔起,所以不允许司徒雪有自己的孩子。
她的父亲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杀了他的正妻,他间接害死了她的父亲,杀了他们的孩子。
原来他们之间不仅有旧恨,更有新仇,且是那世间谁也无法化解的杀父,杀妻,杀子之仇。他们之间的鸿沟早就深得跨不过去,她竟还天真的盼着用个孩子拴住他,真是可笑。
司徒雪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虚极爱她,却不能原谅她身不由己带给他的伤害。后来她才懂得,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受不得喜欢的那人一丁点的不喜欢。
她也总算能够理解他为什么恨她,因为对于爱的人来说,一丝丝的伤害都是致命的。
她还爱虚极,在危难的时刻能够为了他付出生命,却再也无法与他一起平静的生活。
她的父亲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杀了他的正妻,他间接害死了她的父亲,杀了他们的孩子。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人和事,恩怨情仇,有如沟壑深渊,纵然爱意再深,亦难填平。
极致的痛苦过后,司徒雪心中却是骤然的平静。哀莫大过于心死,便是如此了吧。
司徒将军逝世后没多久,司徒雪便被封后,实现了他一辈子的梦想,可他却至死未能看到。
司徒满门皆为之喜,唯有司徒雪清醒的知道,虚极给她这样一个虚位,并不是为了安抚她的失子之痛,更不是对她还有所留恋,而是为了选储君的时候,能让一直养在她名下的大皇子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身份,任谁也不能质疑诟病于他。
其实虚极或许早就有此计划,只不过不想让司徒将军如愿,所以在他生前,迟迟未将司徒雪封后,让他含恨而终。
司徒雪心内无澜,她尽心的抚养着大皇子,打理着后宫事务,尽量避开虚极,不与他相见,相对亦无言。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人和事,恩怨情仇,有如沟壑深渊,纵然爱意再深,亦难填平。
她知道,她只是一个傀儡,佑护着大皇子长大,到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她的使命就结束了。
大皇子十二岁的时候,被册立太子,迁入东宫。同年冬天,司徒雪患了咳疾。她便以病为由,隐于深宫,闭门不出,谢绝见客。
自此,虚极便再也没有见过司徒雪。
他偶尔也会经过司徒雪的寝宫,驻足一瞬,但他从不进去,只远远的望一眼便离开。
第二年的夏天,司徒雪院中的木槿盛开。她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繁花朵朵压枝,恍惚记起十五岁那年,她在月光如水的夜晚,在盛放的木槿树下,倾身前去,吻了虚极。
你活在这世上,只为得一人心,若得不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司徒雪轻轻的笑,喃喃自语道,“今年的木槿花,开的真好啊。”
接到司徒雪丧报的时候,虚极正在批阅奏折。他手中的狼毫仿佛有千斤重,重重的落在书案上,手便也抬不起来。
良久,他才颤抖着唇艰难的问出一句,“她前一日还在窗边赏花,怎么第二日就去了?”
御医跪在地上,小心的措着辞,“皇后娘娘小产后落下病根,多年来连续操劳,心肝郁结,身体已是……”
虚极看着御医一张一合的口,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他只是想着记忆中的司徒雪,她的音容笑貌,她的一颦一蹙,她的任性调皮,她的可爱伶俐。那些他刻意压在心底,从不翻看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将他淹没,几近窒息。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后悔吗?”
“不后悔,我宁愿忘了他,也不想记得他带给我的那些伤害。”
……
谁在说话?
司徒雪心内无澜,她尽心的抚养着大皇子,打理着后宫事务,尽量避开虚极,不与他相见,相对亦无言。
黑衣女子从睡梦中惊醒,她抬起被枕的发麻的胳膊,揉了揉额角。
“裳徒,你醒了?”
裳徒?哦,对了,那是我的名字。我本为司徒家幼女,后来进宫做了皇后,一生顺遂平静。死后入朝暮归为侍者,前尘过往皆如烟,归主为我改名裳徒。
裳徒稍反应了一下,方才抬眼去看,只见弥音正趴在软榻上,眨着眼睛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