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另有其人
第59章另有其人
周妄生唇边的笑短促地僵了一下,他迅速扫了一眼罗敷,按住小安的手背,压低嗓音:“怎么又乱喊?是舅舅。”小安怯生生地抬头看他,嗫嚅了好一会儿,才又蚊子嗡嗡地说:“……爸爸。”“都说了是舅舅!”周妄生吼了起来,锁住小安的双肩就是一顿乱晃,根根青筋在脸上暴跳,“我说过一千次一万次,你怎么永远记不住?你爸早死了!周琴,你赶紧把他带走!”
这个叫“周琴”的女人,几分钟前还是他口中的“姐”,现在他却像轰蚊子一般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差遣着这可怜的女人。
小安一个激灵,不敢再说话,只呆呆地任周妄生摇晃,电光石火之间,一只手横了过来,把他带离出这令人窒息的包围。
“够了,”盛沉光把小安交给他同样被骂蒙了的母亲,微皱起眉看向周妄生,“你吓到他了。”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明明只是普通的陈述,但因为长身玉立又顶了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一眼望去,颇有些天神居高临下审视凡人的意味。
周妄生无端地起了一身冷汗:“你是谁?”
盛沉光不答,只揽了罗敷到身边,目光淡淡地在周妄生脸上飘过。
周妄生突然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所谓“好看到令人窒息的美貌”原来是这样子的,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得了急性心肌梗塞。他不敢逼视盛沉光,嘴唇微抖,茫然地看着地面。
当着他的面宣示主权,这人一定就是罗敷口中的“男朋友”了,造物主追在后面求着喂饭吃的脸,动辄千万的跑车……原来她和这世上活该被浸猪笼的拜金女根本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卑劣,不仅贪财,还好色,亏他那么照顾她的工作,亏他那么喜欢她!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扇罗敷一耳光,再扒了她的衣服把她丢到大街上,让她也感受一下被从头到脚羞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很晚了,赶紧带孩子回去吧。”罗敷并不知道周妄生枯败的神情背后潜藏着的是什么想法,见他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还以为他也是被今晚的意外弄乱了脑子,好心劝了劝。
周妄生依旧没有反应。罗敷尴尬地偷偷瞄了盛沉光一眼,心想这终归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多嘴,便伸手摸了摸小安的头,拉着盛沉光想走,不料周妄生却像是被点燃了什么,抓上她的手急切地说:“今天他们吓到你了对不对?我姐神经衰弱很多年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你别放在心上……这孩子有病,我会让他去看病的,你不要生气……”
空气突然冷得让人想打颤,在盛总发火之前,罗敷条件反射地挣开周妄生,摆手拒绝他的再度靠近:“妄生,我觉得作为他们的亲人,你该考虑的是你姐姐的精神问题,是小安为什么会大晚上趴在路当中。我记得你刚才好像说过,今天是他的生日,那么是不是他在等你,他的反常是不是因为平时你对他的关心不够多?如果你现在的心力不是放在如何教育孩子避免危险上,而是其他七七八八无关紧要的事,比如我的看法,那应该看病的不是小安,而是你。”
她眼神清澈,勾住盛沉光的指一起往回走的时候,连背影都让周妄生的嫉妒溢出了眼眶。他转头去看小安,看见这孩子空茫眼眸里的自己,狰狞得让他都觉得陌生。
“我都快不认识他了,”回程中,罗敷打着哈欠,眉头皱成一道“川”,“他真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以前工作的时候明明很正常呀,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或许不是他变了,是你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盛沉光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说了他一路,现在我很不高兴。”
罗敷瞬间精神了:“还说你不吃醋?”
盛沉光散漫地笑了笑,脸色却不大好看:“罗敷同学,我想我有必要让你知道,周妄生其人和我想象的很不同。”
“让你刮目相看?”
“大跌眼镜。我想你的品位不至于这么差。”
“……”
“所以,我这不叫吃醋,”他放缓车速,腾出只手抚了一下她的眉心,“我不高兴的是,我都没让你皱过眉头。”
罗敷的两颊立刻烧了起来,她不皱眉了,望着盛沉光的侧脸,目光有些痴:“确实,我的品位必须是大佬这样的,生来一张一见误终生的脸,特别适合演那些生离死别的剧情,比如泰坦尼克号什么的……”说着,她还不忘往车窗方向“呸”一声。
盛沉光早就厌倦被人夸美貌,不过被罗敷夸奖,什么时间场合都不嫌腻。
大佬心情一好,乘胜追击:“那你还不考虑回盛世跟我工作?”
罗敷正在蹂躏一只毛绒公仔,听到这话愣了愣:“大佬你是认真的?”
盛沉光轻轻踩了刹车一脚,坦然地与他的女孩对视:“嗯。我不大放心你跟精神不稳定的人在一起工作。”
“我会小心的,会照顾好自己。”罗敷靠向他的肩膀,“再者,其实我想旁敲侧击出一些东西,来帮你找回你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比如那个叫周琴的女人,你不是说完全不记得她吗?那和她相关的,会不会就是你丢失的过去?”
“但这事有两个疑点,我暂时没能绕过去。”他摩挲着她的指腹,呼吸在她耳边温柔地起伏,“第一,菰山整座山都被疗养院承包用来做基地,除了工作人员、病患以及家属,平时不会有闲人出入,如果周琴真的曾经在菰山见过我,那她必然得是其中一个身份。八年前,她还年轻,不大可能是病患,是工作人员的概率比较大。”
“对,而且声声有提过,她现在已经不工作了,如果她以前真的在菰山疗养院工作,因为没有救你落下了心理阴影,辞了职,这就说得通了。”
“那么,问题来了。”盛沉光低头用唇轻触罗敷半阖的眼皮,“当年车祸之后,我为了找你,第一时间调出菰山所有人员的人名清单和影像资料,到了今天,事实证明‘秦罗敷’这个名字被有心人划掉了,我们先不去讨论究竟是谁不希望我跟你相认,但是同样的,我记得很清楚,不曾见过一个叫‘周琴’的名字,就算她真的袖手旁观,连她的名字都去掉,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这么一说,的确没有这个动机。”罗敷挠头,觉得事情怎么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第二,我确实丢失了部分记忆,但是从出车祸,到你试图拉我出车,再到昏迷,这段记忆是清晰并且连贯的。我是被车身压住了动弹不得,又不是被抛出车外或者遭遇了碾压,怎么会像她所说的浑身浴血?就算时隔多年她的陈述有夸张成分,那我总该有力气有空间去爬向她抓住她的鞋子再被她踢开吧?我要是有这本事还会需要你去喊人拉我出车吗?”
“对啊!”罗敷被他分析得脊背发凉,“可如果她没有对你见死不救,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呢?那显然不是装出来的呀!”
“或者,让我们换一种思路。”盛沉光沉吟了一会儿,“会不会当时被她踢开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