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终局（下）

第376章终局（下）

秋风里的长安城别有一番风姿。

灞桥的垂柳已经零落了枝叶，如缎子般光滑湛蓝的天上传来阵阵雁鸣，萧瑟的秋风中，三位庶子要在这里分道扬镳，去各自流放的荒蛮之地。没有灞桥折柳的依依惜别，没有文武百官的醇酒送行，有的只是手执钢刀恶狠狠的官差，只是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的凄凉！

他们已经不再是天潢贵胄，皇亲国戚，只是三个比贬谪官员还不如的犯人。他们被贬为庶人的消息当日就被李隆基下旨宣布，这次再也没有人敢为他们站出来说话！谁也不愿意承担附逆乱党的罪名，只有那个耿直到有些傻气的张九龄连夜写了封奏折，可是李隆基严厉地驳回了他的上书，那个倔强的老头居然因此生病死掉了！

没有人再能来救他们！连同李琚的生母刘才人！她因教子无方被李隆基赐死。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才应该是这个铁腕君主的作风。

兄弟三人的离别充满了伤感，大家都知道，此生他们不会再见面，李琚先含泪开了口，“都是我不好，二哥！是我那晚怂恿你去的！”

“不怪你！”李瑛淡然一笑，“你即便不说，我也会去的！”

李瑶喟然长叹，不甘心地道：“还是输给了那个奸妃！不能为我生母报仇！她老人家现在还在冷宫受苦！”

“不要再想这些事了！前尘往事，俱如烟尘，你此去琼州山高水远，要一切当心！”李瑛隐隐嘱咐着自己的弟弟，琼州那么远的荒蛮无人之地，他都担心他到不了那里便会病死在瘴气中。

“好啦、好啦！”官差不满地道：“再晚就会耽误行程了，快走！”

李琚气的肺都要炸了，自己什么时候被这样的芝麻小官训斥过！李瑛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闹事，李琚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庶人！满嘴苦涩地他，默默地咽回了自己的话，眼角留下两行清泪。

三人恋恋不舍地道了别，各自踏向自己未知的路途，李瑛与那官差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已是黄昏，几人便在东驿歇了下来。

夜幕深垂，李瑛孤独地坐在昏暗的灯火下，擦拭着手里的青锋剑。看押他的几个官差知道他曾是国之储君，所以破例没给他带上手铐脚镣，并准许他带一样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不知为何，李瑛还是拿了这柄青锋剑，也许在他的心目中这不仅是一把剑，更是自己必生的梦想，儿时他就发愿，要像自己的父皇那样叱咤风云，雄视天下！

可惜这个梦已破！

李瑛环顾四周，破旧的木案、木床，漏着风吱呀响着的轩窗，灰尘四起的土地，他再也回不去了！

“圣旨到！”尖锐刺耳的声音惊醒了回忆往事的李瑛，他有一丝莫名的兴奋，难道父皇回心转意了？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穿着红袍的内侍，竟然是高力士！李瑛的瞳孔慢慢收缩着。

高力士板着脸，拉开黄澄澄的圣旨，“庶人李瑛听旨！”

“庶人在！”李瑛跪在地上，伸出双手，胃里苦的要吐了出来，庶人。。庶人！

“庶人李瑛，大逆不道，图谋造反非一日，朕念其忠孝仁厚，本欲留其一命，安知小子不思悔改，狼子野心，今赐毒酒一杯，了去尘缘，今生后世，不为父子！钦此！大唐开元二十五年。”

高力士的每一句都像利剑一样对穿了李瑛的心，他红着眼、颤抖着双手接过了圣旨，今生后世，不为父子？今生后世，不为父子！哈哈，哈哈！他拿起黄澄澄的诏书，手舞足蹈地狂笑起来。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这么恨我！”李瑛指着长安、指着天阙、指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大哭着嘶声质问。

高力士冷冷地道：“今辰李丞相在搜查太子府的时候，搜到了您准备登基的龙袍和衮服。”

“龙袍？衮服？”李瑛不可置信地喃喃重复了一句，自己何时准备过登基的龙袍、衮服！哈哈，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武惠妃啊武惠妃，真有你的，你是不准备让我李瑛活着走出长安了！龙袍是咸宜公主还是李林甫放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今日他们的父子之情终于断绝了！

高力士身后闪出一个穿着灰袍的小内侍，手里捧着一张木案，案上的金杯里，鹤顶红的颜色在烛光中闪着盈盈的光芒。

李瑛收起泪水，平静地道：“我不喝！”

“您这是要抗旨？”高力士眉头一皱。

李瑛哼了一声，“什么抗旨！父皇不就是要让我死吗！我李瑛一世，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绝不能这般窝囊的死了！我要死于剑下，这才是男人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