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横生枝节（上）
第341章横生枝节（上）
由于太子李瑛遇刺受伤，这次春猎在仓促中结束，李隆基和常曦以及诸位皇子大臣在羽林军的护送下连夜回了长安。为了能让太子李瑛康复的快些，李隆基没有将其送回太子府，而是开了大同殿的宫室让他住在里面，由常曦亲自照顾，诸位兄弟轮番侍疾。
薛王李业殁了的消息传开后，宁王和岐王等人都心伤不已，虽然李业犯有大错，但几个兄弟一直以来都是十分亲密，纵使李业兵变失败后，李隆基也曾让宁王等人来探视过李业。他一朝逝世，诸位兄弟都莫名的伤感起来，而且李业排行老五，这么快就天年已近，众人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李隆基念及当年的情分，给予李业厚葬，并准许宁王诸兄弟和常曦前去送行。常曦望着马车上巨大的棺杶，眼泪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没想到骊山春猎一行，竟成了她和他之间的永诀，如果当时自己身在兴庆宫，兴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皇子李瑁和皇子李亨素来与李业最为亲近，此时经李隆基允许都扶棺送他们的五皇叔最后一程。
眼见着棺杶下葬，埋好最后一捧黄土，封起墓门。常曦临风而立，怔怔地看着巨大而庄严的拱形陵墓，心中不胜感慨，义母、上仙、李一、李业、皇后、丽妃，身边的人无论是敌是友，是亲是疏，全都一个个的离自己而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变作这石头中的黄土尘埃。
也许在场的诸人全都有此感慨，竟都沉默着不说话。大队人马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回了兴庆宫。哪知宁王刚回府就因悲伤过度晕厥过去，此后竟一病不起。李瑁和萧琼自幼在宁王府长大，视宁王为亲生父亲，此时便全都急匆匆地回符侍疾，李隆基和常曦也多次去探视宁王的病情，可他依旧是老样子，看情形，这次的病到真是不祥。
李隆基近日烦躁不堪，薛王去世，宁王重病，太子又重伤难以下床，似乎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在今年发生，昨晚还有钦天监的大臣来回禀，说东南方出现彗星，落在大唐境内，砸伤砸死了不少百姓和牲畜，许多人都在彗石前烧香膜拜，祈求上天赐福，免除诸人的灾难。
这可是大大的不祥之兆，多年的政治生涯带给李隆基极准的直觉判断力，他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今年还会有更重大的事情发生！
常曦自李业去世后也是郁郁不乐，多年来，自己时常去探望李业，每次他都很不开心，万般无奈之下，自己赠给他许多美酒，希望他能过得开心些，现在想来，未必不是自己送去的美酒掏空了他的身体，才让他只四十许便英年早逝。加之宝哥虽然跟随郭子仪回了长安，并被不知内情的陛下提拔升官，但自己竟没能找到机会见他一面，更没能从他的嘴中知晓萧煜的近况，各种忧心的事情分沓而至，外加她还要照顾太子、处理六宫事宜，一个月下来，竟消瘦的不行。
这日，常曦梳洗完毕，坐在妆台前，摆弄着一个金步摇，琼玉则拿着一个牛角梳子细心地为她梳理有些稀少的头发。看着镜中琼玉的小心翼翼，常曦再不愿意也得承认——自己老了！
琼玉想将常曦的鬓角梳起，却意外地发现几根白头发，大惊失色之下，就想悄悄地将头发拔下，以免常曦见了生气。哪知常曦在铜镜中将她局促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当下叹息道：“不必拔了，本宫已经是将近四十的人了，又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何苦还做着掩耳盗铃的事情！”
“娘娘，不如奴婢拿颜料将这头发染白可好？无论如何，您得修饰一下！”琼玉顿了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陛下说不定会来呢！”
常曦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怕李隆基来瞧自己，看自己这副样子会心生厌恶，便淡然一笑，“就是染了头发，也弄不平眼角的细纹，就别白忙活了！再怎么打扮本宫也比不过那些青春娇艳的二八佳人！过几日就要大选了，本宫会为陛下选几个年轻美貌的家人子，充实后宫，也让他不必终日对着年老珠黄的本宫了！”言下虽有调侃的意味，却带着数不尽的哀伤。
青萦上前微笑道：“娘娘此言大谬！”
看着青春娇媚的青萦，不知为何，常曦竟生出一丝妒忌来，无论自己如何有权势，也没法用它换来青春。眼前的青萦虽然只是一届宫女，却是这么活泼靓丽，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如果能换的话，她宁愿把地位换给她，然后获取更多的年轻岁月。
“本宫真羡慕你。”常曦顿了一顿，看着一身青衣的青萦怔怔地又说了一句：“若是本宫年轻的时候，穿着青衫一定比你好看！”
琼玉吓了一跳，忙笑道：“娘娘就是现在穿也好看！娘娘啊，哪里像是四十岁的女人，明明还年轻的很，是二八佳人才是！”
常曦瞧了琼玉一眼，露出挪揄的笑意：“怪不得琼玉只能一辈子给本宫当个掌殿女官，什么不信，你说什么！”
琼玉脸一红，笑道：“能给娘娘做一辈子掌殿女官，是奴婢莫大的福气！”
青萦则上前一步笑道：“奴婢倒是很羡慕娘娘！”
“哦？”常曦有些惊讶，问道：“为何这么说？”
青萦大着胆子道：“自古以来宠妃莫不是以美色侍奉君主，便如妲己、褒姒、李夫人、赵飞燕一众人，可惜美貌不能持久，色衰则爱弛，她们往往不能善终就是这个道理。这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谢了这一批，还有那一批，循环无尽，而娘娘自十四岁进宫，从小小的才人做上大唐第一宠妃，位同皇后的地位，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比您年轻貌美又多才多艺的妃嫔多的是，远的不说，便说现今的兴庆宫，娘娘美貌不如董芳仪、才华不如梅妃、可爱不如上官美人，贤淑不如武充仪。”
这一番说的琼玉直咋舌，偷偷窥着常曦的神色，唯恐她生气，哪知常曦只是微笑着缓缓颔首，让青萦继续说下去。
青萦继续说道：“可您却有您独自的风姿，有着则天皇后遗留下的高贵气质，陛下爱您几十年如一日，放眼先朝和本朝，又有哪个女子能专房数十年而宠幸不衰，别说这六宫之中，恐怕连整个大唐也找不出几个！可见在陛下眼中，您是否年轻美貌已经不重要了，陛下爱的是您整个人，是灵魂！这样的爱情难道还不够令人羡慕的吗！奴婢想，不独这兴庆宫里的宫嫔，恐怕这大唐的所有女子都十分的羡慕您，您不独拥有了世上至高无上的尊贵，更拥有情比金坚的爱情！要知道，陛下是天之娇子，万邦之主，如果他有意什么女子是得不到的？而他只愿守着您，守着你们的爱情！”
青萦说着说着竟激动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泪光莹然。那日李瑁走后，伤心之下的李瑛告诉自己，他不愿与自己的弟弟相争，希望青萦可以嫁给李瑁。青萦听后伤痛欲绝，不知李瑛是因太子之位还是兄弟之情抛弃了自己，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哭着跑回自己的营帐，哭了一宿，第二日才去找常曦恳求她将自己赐给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