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位同皇后（中）
第315章位同皇后（中）
忽忽一月将过，已是仲夏，常曦独自一人临窗而立，呆呆地望着外面的风景，自从她从琼玉的口中得知于昭容的死讯后就变得有些怔忡，对于于昭容自己不能说不恨！其实她才是害死自己两个孩子的罪魁祸首，但她一朝丧命，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暗爽之余也留下了无尽的惆怅。
雕镂着百合的红木轩窗外是一座方圆几里的花园，里面遍植奇花异草，每到夏日十分鲜艳好看。更有一十二株挺拔俊秀的花树立在那，微风过处，花影零落，千朵万朵，铺在地上，在朝霞的映衬下发出金黄色朦胧的光芒，远远望去，竟像仙境一般让人产生恍惚感。
常曦很是悠闲的在这里赏着风景，看着外面抱着小皇子喂奶的奶娘。却不知道含元殿上，早已有人为她吵翻了天！
这场突如其来的的群情激奋的上书是因为一封奏折开始的！
这封奏折是李林甫所书，名为《荐立武惠妃为皇后疏》，里面言道：陛下失独已久，乾坤不正，阴阳不调，况且六宫不可一日无主，武惠妃名门之后，德绍荣恭、性娴礼教，位在掖庭之列，又为陛下诞育皇嗣，功不可没，宜册立为后，以教化万民、使四海共尊国母风姿。
这封很得李隆基欢心的奏折一经传递上来，李隆基就将他交给高力士，准备在这个朝会上传阅与诸位大臣共览，并让他们对此发表朝议，其实自从上次给寿王李瑁的满月生日大赦天下的时候，诸人就应该明白李隆基的心意，这个九五之尊是想立武惠妃做皇后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项擅于揣测陛下心意的大臣们在这可全都心照不宣的闭了嘴，竟没一人上书点透李隆基的心意，李隆基也不能直接下旨，这样常曦多没面子，最后还是李林甫机灵，估摸着李隆基的意思适时的上了这封奏折，果不其然，得到了李隆基的赏识。但令他郁闷的是，自从他上了这折子，就被其余臣工定性为走狗之类的不光彩的角色，并开始孤立他。
这次朝会，虽然李隆基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讨论出结果，但那些大臣们还是个个缄口不言，摆明了不合作，但他们不出言愤慨，李隆基也就不能借机处罚他们，只得束手无策，一时间整个含元殿迎来了李隆基登基以来，最尴尬的一次朝会。
最后还是张九龄见总这么僵着也不行，只得咳嗽了一声，拿起笏板，准备进言。诸位大臣见他要说话，全都精神抖擞的侧耳倾听，李隆基也是一正身，他知道张九龄一定会大加反对，他得仔细聆听，然后逐一驳倒他，才能让在座大臣心服口服。
张九龄上前一步，朗声道：“臣听闻《礼记》上面写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昔年，齐襄公为先祖复九世之仇，陛下就算不愿效法齐襄公，却也不能立武氏为后！你难道忘了当年武家是如何大肆屠杀李氏皇族和对李氏忠心耿耿的大臣的？您忘了武家的逆臣武三思、武延秀是如何在朝堂上耀武扬威了吗？现今这武惠妃，武三思是她的从叔、武延秀是她的从父，一个如此出身的女子，怎可立为皇后？！”
李隆基听罢宽额上立时罩上一层寒霜，刚想辩驳，就听李林甫大声地道：“张大人此言大谬！”
李隆基一看是为常曦说话的，登时来了精神，忙朗声道：“李爱卿有话直言！”
李林甫在得了李隆基言语的暗示后，心中更加有了底气，加之他比张九龄年轻，中气十足地道：“臣尝闻，‘罪不及子孙’，也常听民间有冤冤相报何时了之说，张大人所言缺乏为官做宰应有的胸襟！想那惠妃娘娘贤良淑德、又不慕名利，哪是武三思那般逆臣之流？再者，惠妃娘娘的生父恒安王武攸止从来没有参与过武家谋逆之事，甚至对此深恶痛绝，张大人怎么就一口咬定惠妃娘娘是叛臣之后，没有资格做六宫之主？！”
一番话说的响亮，让在座的一些大臣全都哑口无言。因为，常曦的父亲武攸止确实早逝，没有参加过谋逆，常曦的品行诸人也不是没见过，如果她不是武家的子孙，可能这些大臣早就赞同了！不过，这些人都是多多少少经历过那场政变的，即使没有，也是受过余波的波及，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武惠妃现在看起来是贤淑的很，可谁知道当了皇后、长了大权以后是什么样子？要知道，武则天没做皇后、只是个昭仪时也很是贤淑温柔的！
况且，武则天就是从才人做起，到昭仪，最后成为辰妃，直到废王皇后为庶人，自己才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后的！而令人震惊的是，时隔数十年，这个武则天的嫡系后人，武常曦也是从才人做起，奇异的是也做过昭仪，然后成为惠妃，废王皇后为庶人，如果今日她再顺利成为皇后，那么简直是把她老祖宗干过的事情来了个翻版！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也想登基做女皇帝？然后把自己这些曾经反对她做皇后的大臣全都清除掉？
金殿上的大臣思索片刻，都觉得不寒而栗。
武信见诸位大臣都没了音，忙借着这个势头上前，指着张九龄道：“况且，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古人便有结草衔环一说，而张大人不思如何报答，却在这里恩将仇报、大放厥词，可见是圣贤书读的少了！”
“就是！长姐武惠妃曾在大人强颜犯谏获罪时，在梅妃的神龙殿外脱簪待罪，为张大人你求情！此事众人皆知！有此等品行的妃嫔，放眼六宫皆无，四海之大，再去哪里寻找？唯长姐一人而已。既有此品行，又何谈妖妃乱政？何谈牝鸡司晨？倒是张大人与诸般臣工一直赞赏的废后王氏先是暗害宫嫔于昭容腹中皇嗣，再是假借巫蛊玷污六宫！”武忠对于这一群人愤愤不平地说常曦坏话大感不爽，好像长姐当了皇后就是掘了他们家祖坟似的！当下，毫不客气地夹枪带棒将所有人都数落了一番。
诸位臣工被武家兄弟的一番话气的脸红脖子粗，但却也没法出声辩驳！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实情！特别是张九龄犯颜直谏一事，众人都知道是当时还是武昭仪的常曦在梅妃的神龙殿外跪了大半夜，才请动李隆基出来，否则，张九龄恐怕早就跪死在勤政楼前了！
张九龄毕竟为人正直，被武家兄弟这么一说，确实想起来，这个大恩还没报过，但自己已经做了不少不利于武惠妃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他问心无愧，因为这些事都是有利于大唐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的！他敏感的发觉，李隆基对武惠妃的宠爱已经超过了一个限度！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虽然也反对常曦做皇后，但在内心里，理由其实与所有人都不相同！
他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李隆基太爱这个武惠妃了！
作为一个帝王，是不能如此专情的，专情必出大差错！即使现在还能保持理智，但一旦有意外，绝对会导致这个本就多情的帝王疯狂，他一旦疯癫起来，穷数百万人半生心血建立起来的开元盛世就会毁于一旦，往大了说，甚至大唐的社稷江山都会毁于一旦！他作为国家的肱骨之臣，不能不往深远打算，所以他不能让武惠妃爬得太高，不能让她在李隆基的心里占得分量加重！所以一项不主张扰民的他，竟在此次大选着意为李隆基选了几个绝色佳人，意在分武惠妃的宠，可最后还是失败了！所以今日，他就是血溅朝堂也不能让武惠妃当上皇后！
诸位大臣在武家兄弟的厉声指责下，狼狈的沉默片刻后，御史潘好礼终于跳了出来，“臣启陛下！不能立惠妃为后，但臣的理由与张大人不同！”
众人见自己这边又有生力军，全都擦亮了眼睛，李隆基惊讶地哦了一声，他真心好奇，这群迂腐的大臣不拿常曦的身世做文章，还有其他什么借口攻击她？
“臣认为，武氏常曦，本属宫婢之流，乃奉巾执帚之人，在废后王氏的宫中为掌殿女官，又曾在教坊司学艺多年，在宫宴上献艺，身份不够高贵，又曾因犯事没入过掖庭局，被刺字烙印，最后凭借美色成为陛下的才人，又因…。咳咳，传出过一些风言风语，立这样的女子为后，恐怕不能让六宫诸位贵族之女心服，更没办法令天下百姓敬仰国母母仪天下的风姿，反而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请陛下三思！”潘好礼娓娓道来，自认为说的在理，却将李隆基的脸都气绿了！
李隆基最恨别人在他面前说常曦是女奴出身，身份不够高贵，这回潘好礼不仅说了，还提常曦胸口被烙上贱奴一事，连凭借美色诱惑自己的话都讲了出来，当真令他火冒三丈，他们这群迂腐的人可曾知道自己与她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付出了多大的痛苦代价！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自己与她的感情岂是一句以色侍君就能概括的！当下一手重重地拍向坐着的龙椅，一手指着潘好礼怒喝道：“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