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另一个面孔的宋子晏
辜绍承在第二日还是没有如愿带祝霜去围猎。
因为就在那天，太后摆的百棋宴上，棋手纪锦陶在与另外一名棋手穆阳澈对弈之时吐血而亡。太后说是不吉之兆，当即命仵作验尸后，草草结束了棋宴，而纪锦陶的棋术极得辜绍承喜爱，于是辜绍承顿时也没了其他心思，带祝霜一起去围猎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不过宋子晏这边倒是出了事情，他素来喜欢收集玉器，之前托人从燕国搜集到了一对上好的玉制九连环，说是百年前燕国美人华容之物。于是特意请了镖局的人过去一路护送回来，最后却在半路上出了岔子，路过楚国的时候被一队不要命的飞贼给劫了镖，宋子晏自然是大为动怒。本来已经派了人马去楚国把那玉制的九连环给抢回来，结果王上正好准备派遣使臣前去楚国送寿礼。
一个月以后就是楚国国君的寿辰，这位国君刚刚登基不到两年，各国势力都在观望，这次寿宴正是表态的好时候。宋子晏干脆自愿请命前往，顺便想着能够提前目睹他这次颇费周折得来的玉器。
策马扬鞭飞驰在早春微凉的风中一路向北，看着眼前不远那一抹紫色的披风摇曳，总镖头夏逢田在心底轻叹，他没有想到这个养优处尊的齐国丞相竟然单枪匹马的跟来了。想到临行前王府门口那一场热闹的送别，夏逢田还以为宋子晏会跟着送寿礼的队伍一起走呢，却未料到宋子晏只是挥挥衣袖，便翻身上马赶到前面他们镖局的队伍里。
因为弄丢了这位爷的镖，夏逢田作为总镖头自然要给追回来，到是没想到宋子晏会比他们还心急。
抄了一条近道，走得路径未免有些荒凉，沿途更是人烟稀少。
夏逢田其实是故意的，便是抄了这条近道也不过只是省了一天的路程，潜意识里他实在看不过宋子晏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高高在上的气势无需宋子晏刻意为之便无形的弥散。那是夏逢田这种在江湖奔波在刀头舔血的人永远也不能拥有的气质。
而宋子晏看看飞扬的尘土，拍拍马腹低声道：“看来这镖头也是个不懂惜香怜玉的主儿，好好的一匹马被他骑得汗津津的，一点儿也不懂张弛之道。可惜了……”
而宋子晏一路上倒是神色淡然，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叫做宁珠的婢女看起来却有几分兴奋。
懒洋洋的日头照的宁珠甚是舒服，她在天界里遵着这样那样一百样的规矩，早就给她束缚够了，如今到了人间，她自然要肆意妄为，随心所欲一回。
一路上她甚至还羡慕起这些镖师们，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大江南北独身上路也无所畏惧，江湖上快意恩仇的传说更是让宁珠心向往之。早春的风还带着彻骨的凉意，擦过面颊在耳畔呼啸着，对于这条有些荒凉的路宁珠更觉得新鲜。
早知道就不跟着宋子晏跑到先头走了，跟着送礼的队伍说不定还能住驿站休息而不是找一个树林里过夜。
宋子晏似乎也因出了京城，面对这空旷无际的天地心情也放松了起来。想他在京都的时候，一出门车马轿驾走的都是最宽敞的官道，沿途都是俯身退让的百姓，看的好是无趣，更让他满意的是自己座下这匹骏马来到野外四蹄飞腾给他带来一种速度的享受，仿佛整个人都是自由无拘的。
看着这两个人仿若郊游一般轻快，夏逢田在心底轻叹，这位丞相爷看着沉稳冷淡，其实根子上还单纯的像个孩子。宋子晏座下的那匹骏马真的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可惜圈养在王府太久了，吃得太好跑的太少，更没有什么机会到自然的环境里锻炼锻炼，自然跑的不快，但看他的样子完全就像是在草原上驰聘了。
春日白天尚短，不觉渐渐日头西斜，远方暗红色的云霞铺开，光线也渐渐暗淡下来。
宁珠勒紧缰绳放慢脚步，摸摸马背上已经是一层的粘汗，四下打量着远近具无人烟，迟疑了一下，回顾宋子晏道：“大人，我们还要赶夜路吗？”
一旁的夏逢田客气的笑笑，说道：“趁天色尚早咱们再走一程，若是我记得不错前面二十里地处有一片树林子，今夜咱们只好露宿野外了，就怕要委屈丞相大人了。”
夏逢田笑得客气，说的委婉。宋子晏淡淡笑了说道：“好，就听夏镖头的安排。”
早知道就不跟着宋子晏跑到先头走了，跟着送礼的队伍说不定还能住驿站休息而不是找一个树林里过夜。
送寿礼的队伍还远远的在后面走着看不见踪迹，估计他们跟着这镖局的队伍要早几日到达楚国，宋子晏也不想离开送寿礼的队伍太远，因此也不急着赶路。
夏逢田点点头，双腿用力一夹，马便长啸一声继续奔驰而去。
而宋子晏看看飞扬的尘土，拍拍马腹低声道：“看来这镖头也是个不懂惜香怜玉的主儿，好好的一匹马被他骑得汗津津的，一点儿也不懂张弛之道。可惜了……”
马低低的嘶鸣，随即也继续开始向前走去。
夏逢田的记忆力还是很清楚的，这条路他只是在十多年前走过一次，当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果然已经可以看见成片的树林子，只是十几年的时间那些细幼的小树苗已经长成合围的树木，在初春时刻枝叶尚未铺满，在黑麻麻的夜色里张牙舞爪的仿佛一些异域的妖魔。
见此情景宁珠微微缩了缩肩，要是说先头赶路还带着的享受意思，这会儿宁珠倒觉得在这样的林子里过夜还不如连夜赶路算了。
而宋子晏看看飞扬的尘土，拍拍马腹低声道：“看来这镖头也是个不懂惜香怜玉的主儿，好好的一匹马被他骑得汗津津的，一点儿也不懂张弛之道。可惜了……”
夏逢田抬脚下马，走得几步便已经到了林子里，张望了一下，见宋子晏和宁珠也已经牵着马跟了过来，便道：“这已经快接近烨城了，那里三四月还在下雪，夜里温度会更冷，一会儿我和青祁先生堆火缓和暖和，放了马让它自己去吃些草歇歇脚。”
说着话，那个叫青祁的镖师已经晃开火折子点燃了脚下的一小堆枯枝败叶，昏黄的火苗在黑夜里跳跃着。
宁珠从没有觉得火焰原来是这般可爱，停下来身上的汗被冷风一吹感到身上真的渐渐冷起来，便靠近火堆伸手探向火焰，抱怨道：“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暖呢？”
一抬头却见宋子晏转身要走的架势，忙起身问道：“大人要去哪里？”
宋子晏说道：“大家都在忙活着，我也去收拾些柴草让火好旺一些，马背上有干粮和酒你先拿着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随即他不禁笑道：“难道珠儿你怕黑不敢一个人在这里等？”
宁珠心底的确有一丝惧怕，不过经宋子晏这么一打趣倒是消散了：“我当然——不怕。只不过哪能让丞相大人亲自拾柴添火，我去做这些就好了。”
宋子晏暗自好笑：“无妨，那你和我一起吧。”临行又淡淡道：“这世间只有人才是最可怕的，别的就只是自己在吓唬自己了。”
宁珠怔了一下，抬头，宋子晏的身影已经淹没在夜色里。
抬首看了看四周，周围的镖师们大多还在休息，但宋子晏已经醒过来，持着一把长剑在远处练着剑法。
宋子晏本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近几年丞相的身份让他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亲自策马扬鞭连夜奔波的前去处理了，所以夜晚他更喜欢喝完自己最爱的冰镇好的波斯葡萄酒，躺在铺满柔软被褥的紫檀木的卧榻上，盖着锦被舒舒服服的睡大觉。
可是，现在，他却兴冲冲的一路北上，去往或许还在下雪的烨城。
昨日还一路冲在前面兴致勃勃的宁珠，此刻不仅落在了夏逢田等人身后，而且已经开始面带倦意，神情中有了几分无奈和懊悔。
早知道就不跟着宋子晏跑到先头走了，跟着送礼的队伍说不定还能住驿站休息而不是找一个树林里过夜。
懒洋洋的日头照的宁珠甚是舒服，她在天界里遵着这样那样一百样的规矩，早就给她束缚够了，如今到了人间，她自然要肆意妄为，随心所欲一回。
宋子晏见她这副模样，虽然没有幸灾乐祸的主观意识，但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很惬意的。
肚子里空空的在叽叽咕咕的叫个不停，宁珠现在极度想念府中那些香甜软糯的糕点，出门前应该要带上一包的，最少也会装一壶好酒来喝，而不是吃着硬邦邦的干粮，喝着迎面而来的冷风，甚至她根本就不应该跟着宋子晏出来。
宁珠勒紧缰绳放慢脚步，摸摸马背上已经是一层的粘汗，四下打量着远近具无人烟，迟疑了一下，回顾宋子晏道：“大人，我们还要赶夜路吗？”
离烨城越近，气候也越冷，宁珠的双手已经冰的开始麻木，连握紧缰绳也有些吃力了，她有心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但是大家都在前行她更羞于开口。
宁珠幽怨的望了望前方的宋子晏，一样骑了一天的马了，他的身形还是那样笔挺，一手持缰放缓了马步，一手拉近披在身上的紫貂披风，呼吸平稳轻缓不急不躁。宁珠仿佛又看见他那张总是带着浅笑的脸庞，虽然平日里他养优处尊好似娇生惯养长大的，但面对这境地依旧淡然并且很快适应，这让宁珠不禁心生了几分好奇。
宋子晏听着身后宁珠有些紊乱的呼吸，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知道她差不多在艰难的坚持着。因为所备的干粮太过粗糙，宁珠中午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路上风还很冷，宁珠的穿着却有些单薄，跑起来的时候运动着也许可以抵抗渐渐寒冷的温度，现在这样随意缓行只会越走越冷。
还是初春，四下里连一声虫鸣也没有。
宁珠勒紧缰绳放慢脚步，摸摸马背上已经是一层的粘汗，四下打量着远近具无人烟，迟疑了一下，回顾宋子晏道：“大人，我们还要赶夜路吗？”
宋子晏没有回头，语气淡淡的对夏逢田说道：“快到晚上了，天色渐黑不容易分辨路径，要不前面转弯处找个背风的所在歇息片刻吧。荒郊野外的若是走错了路只怕会欲速而不达，夏镖头觉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