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黑衣人捂着眼睛不语,听闻白萧乐的话后,他怔楞般都忘了喊疼。
“喂,你说不说?”白萧乐等了半晌,兴致顿减。
算了,反正总归有办法恢复记忆,只是早晚的问题,况且,逼迫他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指尖搭在掖在腰间匕首上,他摩挲了半晌,思索从哪里下手,突然道:“你也是魔族?”
不知触到了黑衣人哪一根神经,恶狠狠瞪他,全然不管右眼汩汩下流的血。
“都是你们那村子害得,所有人竟然顷刻之间……变成了魔!”他仿佛陷入某种可怕的回忆,捂着伤眼的手缓缓搭在刀仞上,一点点握紧,锋利的薄刃顷刻间划开了掌心、五指。
“大家都在痛苦地厮杀,大火烧起蔓延整个村庄,我们去追一个魔人,竟然到最后只我一人活着……”他眼睛流出涔涔血泪,苦着脸喘息抽泣,身体颤抖不停,只握着刀刃的手割得极深。
“为什么……”突然,他像是发现绿洲水源不过海市蜃楼即将濒死的干尸,回光返照的抽搐,“为什么……你没有变,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开始明明也是同我一样的!你怎么不是魔?说!”一声大吼破了音。
白萧乐静静听着他的怒吼,半晌哼笑道:“想知道?”
“快说!”
“你死了随意找个知晓我事的人问问不就得了。”他歪头一笑,眼角余光见寒光袭来,笑意凌然,闪身躲过,岂料只听闷哼怪声,另一边半边血刃穿了一只眼球,捅向他后腰。
白萧乐眼眸微眯,对此人此举倒是有些讶异,瞬时反手抽刀格挡,不瞧着背后,也如直视一般,手腕一转,抬脚便踢向他胸口,几下哒哒落地声被“嘭”的声音掩盖,灰尘飞扬间,他一手摸了摸身后衣裳,是干的,没见到污血。
而他身后尘埃中卧着几节断指和染血刀刃。
“差点又弄脏洛姐姐送的衣服了……”少年喃喃自语,倏地,眼一转,沉着脸直视前面。
尘土散尽,露出半边倒塌压断的树木,空无一人,那黑衣人竟然转瞬之间不见了……
他可不觉得那一脚,那人能这么短时间就离开,难不成还有第三人?
“你抢了我要杀之人。”白萧乐淡淡道。
一个不辨男女之声远远传来,缥缈在林子中,“果然有趣,白萧乐你若想杀他,回乐峰,我等你。”
说着轻笑如夜枭在森幽的树林渐渐远去。
白萧乐低头不语,行了几步,突然,回转身蹲下,捻起地上一根雪白纤毛,眨了眨眼思索良久。最后,手里一燃,毛发枯黑卷曲消失。
“原来如此……”
他自语笑道:“那我们便去回乐峰好了!”
*
夜间,虫鸣叽咕,落梅峰月华如银。
花乔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烦意乱。云丝锦被,远比山洞枯草软上万倍,可第一晚沾着枕头就失了眠。
一旦安静,她反而心慌得难受,脑袋里翻来覆去是咀嚼与少年的回忆,如品味酸甜苦辣。
“以后也不知该怎么办……”
披衣起身,踱出卧室。
花乔乔院子里一方山石压在草坪植被上,一株桃花已谢了春花,结出一颗颗硕大的桃子。
她一点脚,越到山石上坐下,在桃树顶上睃巡,选了一个大粉桃,拿衣袖擦了擦,“咔嚓”声咬着桃茫然看着夜色下的落梅峰。
很快她发现了一件乐事,只要不畏脏,躺在山石上,嗑桃子、看星月,伴着虫曲如眠,闲意快哉。恰好她就是不在意小节之人,也想这么做。
是以,若有人经过,便会疑惑,好好一个石头上怎么会不断有光溜溜的、啃的干干净净的桃核扔下来,可怜的桃树在一朝便越发奉献自己,变得光秃秃起来。
花乔乔扔下桃核,期待几年后长出成片的夭夭桃花。
花肃道:“你在做什么?”
花乔乔乍一听是花肃的声音,一惊之下,半块桃子就不上不下卡在了喉咙里。
“咳咳咳……”花乔乔吐出桃核,红着脸问:“哥哥,你这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剑峰和落梅峰虽然离得近,但特意大晚上窜门,搞什么?
“乔儿,你与我来。”花肃见她先发制人,抢了自己的问题,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走。
“哥哥,什么事啊?”她见花肃走得不急不缓,并没有答话的意思,拢了拢外衣裹紧,越下便追着花肃而去。
迈出小院,走至林中,花乔乔率先道:“哥哥,我们是去师尊那里么?”
这条路只能是通往花乔乔师尊清莲圣尊的所在。
清莲圣尊喜静,花乔乔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特意去拜见他,在记忆中自己也就幼时喜欢在他身旁走来走去,引起关注似的,也做了很多引人发笑的事,这或许也是其他明泰宗弟子没有瞧见过地花师姐。
毕竟,花乔乔这个师尊于她来说,如师如父,五岁起便带她在身边,虽无血脉联系,但是胜似亲人。
花肃道:“我正好有事要与圣尊说,你既然睡不熟,便与我一道去吧。”
还没想好怎么与师尊开口说第一句话,以及说什么、该如何说的花乔乔只能心内后悔,早知不如早点睡了,果然做夜猫子没好事等着她。
紧张、不安,强打起万分精神。
天池凉风铺面,缘岸的梅树下,展眼望去,搜寻一下,一点白团隐入眼帘。
像是听到了声音,那白团舒展双翅,在月华下渡上银色,天池中睡莲清香淡雅,小白是镇守在这里的仙鹤,同花乔乔一样无所事事,瞧了他们一眼,便扑棱下翅膀继续委顿睡眠。
花乔乔满眼满心羡慕不已,望了他一眼,走了许久,师云意的竹屋近在眼前。
花肃只轻扣一下竹门,门便自己缓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