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花乔乔蹲坐在他身边，白萧乐眉眼凝笑，似是做着最美妙的梦一般。

她恍然想起埋存在她记忆中那一幕决裂，狠戾的少年拥着她，亲昵软语，随后一刀刺进她的胸口。

再然后，她醒了，他却睡着了……

明明，刚才她折腾得那么利害，为什么他还不醒？

心间弥漫着一股酸涩，她舔了舔唇，机械般把手探向了他的鼻下，一时怔住了。

指尖转而移到他脖侧，未有任何起伏。

她睁大眼，不可置信般，“刷”地趴在他胸口，静静聆听，寒意似透过薄衫打在她的侧脸，冷得渗人，为什么会这么冷？

花乔乔眼眶发热，一闭眼，一滴晶莹就滑落，在鹅黄色的衣衫上洇开一小水渍。

她心里起了一股悲意，结着先前的委屈，仅余的左手揪紧少年胸口的薄衫，扯乱了衣襟，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而哭，他杀了自己，她该恨他才对，可他死了，此时此刻，她再也聚不齐心中零星恨意，只觉得荒诞至极。

她喃喃自语：“凭什么啊，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不忿地蹂躏着他的衣襟，咬牙斥道：“谁要你跟我一起死了！你去找一下洛余婧不行吗？！”

找了女主，先出去，想你一个堂堂反派，将来有毁天下之心，屈居自己同人殉情，可不可笑啊！

“你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

姐姐，等……

可能人死了，活着的人就喜欢想东想西，回忆过往。

花乔乔将记忆一番，愣是将他们之间所经历的，能回忆起的，通通过了一遍，还从犄角旮旯里硬抠出点少年的语录。

最后死前，他哭得伤心，自己却嫌弃得不行，想着能离多远都好，他最后只说了一字：等？

那时不想细思，现在却得到了答案。

等，原来是这么个等法，烂透顶了！

她此次回来，已打算跟他除任务外两不相干，他凭什么……

再次扰乱她的心。

花乔乔从小到大，父母疼爱，从没受过什么大挫折，在白萧乐身上，八字不合一般，接连受挫，想恨也不能恨得尽兴。

“白萧乐！你给我起来！”她左手抓着他手腕，朝他身体输入灵力，面色愤恨，下唇咬破渗了血。

灵力入了迟瑟的经脉，如泥牛入海没有用处，他的手任她死死握着，拼了命地输送灵力，直到丹田空虚，也不见她停，也不见他有丝毫动静。

花乔乔吐出一口血，细微的灵流还在苦苦维持，这是一条希望之链，断了，她就不知该如何。

恍然间想，他的手这么冷，只刚才自己为何不曾发觉？

或许是注意到了，也没在意……

死了的人如何活过来，她徒劳无功到最后，眼前发黑地收了手。

救不了的人，便随他去……

是他自己选择的，不是么？

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恨恨地盯着自己那只手，一把揪住少年衣襟，又哭了起来，“先生，这般救你，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这条命的么！不准睡！我不是你仇人吗！我活过来了，你这么想杀我，就舍得死了！”

少年也是可怜，衣服被她拽得歪歪斜斜，露出冷白的皮肤，冰玉细腻。

消瘦的锁骨，向来被衣服裹得严实，此时露出，她一怔，想起了他的手，少年真是太瘦了。

见过他的回忆，先生在世，他身量适中，年岁涨了，却是越来越瘦。

她像是突然被按下停止键，停止了疯狂，一手捂着泛疼的太阳穴，尖细的声音恍若无闻，嘶哑着祈求，“醒过来啊……”

人到绝境，大脑会不断分辨选择出路，花乔乔僵硬地坐了半晌，想到了什么，破涕一笑。

她不是给了他三颗上品丹药么？若她没记错，应该还有一颗才对，她在少年腰侧摸索了一番，摸到玉瓶。

花乔乔眼神放光，有这药，会有用吧。

牙咬下塞，玉瓶一倒，什么都没有落下。

她的笑容僵在嘴边，念念有词，“怎么会……怎么会？这什么时候用掉了？”

声音一顿，她僵硬低头，看着衣裳上的血口子。

玉瓶摔落，她手颤巍巍抚上胸口，呆呆地按了两下，为什么不疼了？

刚才被系统传输记忆疼晕了，竟没思考这个层面。

系统说过无法改变角色状态，它根本干涉不了她的伤势，况且，系统才不会在意她的伤口。

那丹药，他让她服用了……

她茫然地眨眼，真是看不懂他，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既然要杀，为何还要救？

是最后发现，用了药，也救不成了，他才来陪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