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春风一度？”
“他爷爷的！”
热闹熙攘的大街之上，一身红裙的窈窕少女手撑一把黄绸纸伞，同玄衣少年站在一座红楼之前，这伞是方才在街拐角特意买的，遮蔽头顶烈日，也防阿乐在路上认出她这身衣服，虽然她未穿过，只让他见了一眼，面纱长及腰际，该挡的衣裳花纹早挡得清楚。
先前，蓝衣少年走走停停，逛起街，东摸摸西看看，好不自在，愁苦了九不负，大热天的，花乔乔拉了拉微湿的后衫，见蓝衣少年停在一个胭脂铺前进去了。
“一个大老爷们逛什么胭脂店……”九不负在拐角犹自盯着，嘀咕着眼露鄙视，花乔乔四面看了看，走开了。买好了东西，走到九不负身后，蓝衣少年出来，九不负道了一句跟上，回头一看，瞪大睡凤眼，跟见鬼似的退了两步，憋了一句：“你中暑了？昏头地分不清季节？”
她一手拢了拢白裘，淡定笑笑，回了一句：“炎炎烈日，我冷得很。快跟，人要走没影啦。”
九不负半晌跟上，轻笑从身后传来，快速跟到她身旁：“花乔乔，爷真服了你了！你几时买的衣服？”
“就在你目光灼灼等那少年时，买了点必需品，时间正好。”
“你若没回，他走了如何？”
她笑笑：“走便走了，有你不差我，况且我为何费时等他？”
名唤“春风一度”的红楼，门口两面各放一盆凤仙花，花高二尺，翠叶紫红花，分叶繁茂，花叶沾露，想来午时后红楼姑娘掬水泼洒，地也湿了一大块。门大半阖上，楼内传来几声娇声嬉笑，青楼白日不接客，晚上才是奢靡之夜。
“进不进？”
花乔乔撑伞的手一抬，一只白皙的手从红漆门伸出来，紫红指甲，同那在微风中晃动的紫红花一样艳丽，许是撷凤仙花汁染就的。
门打开，出来一个青衣少女，梳着双髻，清丽秀美。
她采了两三朵花，瞧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他们一眼，好奇地歪了歪头，进门去了。
不止楼内少女好奇他们，街上行路人也对他们频频顾视。花乔乔的奇特装扮真是叫他们看了就热得受不了。这种夏天穿冬衣的姑娘，还同一个少年站在有名的青楼前，怎能不好奇。
九不负盯了她一会，叮嘱：“我进，你在这里等着。”说着，几步上前开门进去了。
“等着？”花乔乔看了看天，缓步走到檐下，收了伞，靠在门边，推门进去。
等是绝不可能等着的。
上次姑姑梦境，阿乐也不许她跟着去，点了两碗馄饨让她吃……这地方，她又不是不能去。
进门后，入眼桌椅整洁，红纱幔挡着走廊，幽香阵阵。青楼不营业倒也不能这么说，也是有几张桌子上坐了好几个少年公子，兀自喝酒。
“哟，春风一度来了个姑娘！”不知是谁笑喊了一句，周围喝酒的少年皆抬头看她。
她看了看，没有那蓝衣少年，想来在楼上。
一抬头，九不负随着那青衣姑娘顺着楼梯走到二楼，听见这一喊，往下一看，与她目光对上，魂都吓飞似的，赶忙几步跑下来。
“唉，你跟来做什么？”
花乔乔绕过他，笑道：“寻欢作乐，陶冶情操，还能做什么？许阿兄来，不许我来？”说话间已经踏在木梯上，此番话，引得饮酒的少年起哄哈哈笑了起来，她瞧着抿嘴笑的青衣姑娘，只管走自己的。
楼梯蹬蹬蹬响，九不负跟在她身后，等进了一个房间，让青衣姑娘上了一壶酒退下时，他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低声道：“你这，要真被你阿兄知道了，我怕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了。”
她笑道：“不是随洛姐姐去采药了？怕什么。”
“对了，楼下没有那少年，想来与我们一样找了那个房间。咱们去找他好了。”
他摇头：“不急，等上了酒。”
她淡笑：“也行。”
青衣姑娘放了酒很快退出去，酒有两壶，花乔乔拿了一壶酒，打开闻闻，酒香浓烈，是烈酒，很好，她喝不了。
酒壶被九不负一把夺进怀中，护宝贝似的搂着，道：“你病刚好，这酒归我。”
“你不给我喝，点两壶？难不成自己喝？”
“喝当然要喝，我让她拿楼里最好的酒，可不是自己饮的。”他冷冷一笑，站起身，要出去。
她手里被塞了一个酒壶，侧目见九不负红着脸，半眯着眼，轻声道：“借你一会，不许喝。”
“醉了？”可也没见他喝酒啊，她疑惑地跟着他在二楼走着。
九不负踉踉跄跄走着，几次都将将跌倒，她要去扶，他又扭向另一边，趴在二楼木栏杆上，举着酒壶高歌，冲楼下少年晃了晃，引得楼下那些少年笑道：“春风一度的酒都是烈酒，青芜说你点了两壶最烈的酒，怎么兄弟，酒量不行，刚喝没多久就出来撒酒疯了？”
九不负高歌一停，哈哈一笑，犹自饮了口酒：“美人、美酒，还是这地方好，醉死在这都甘之如饴。”
楼下少年接话：“这还白天呢，这里美妙的滋味那是白天能尝出来的？”
“胡说八道，我瞧这酒就足矣媲美所有美人，不对，”他睁大睡凤眼，朝楼下青衣姑娘一笑，“淮城不愧人杰地灵之地，连个侍人姐姐都如此漂亮。”
楼下一个喝酒少年，抬头嗤笑：“真是乡巴佬，那是你没见过，楼里的头牌，梦香姐姐。”
“头牌？”九不负一笑，撑起身体，笑道：“若说头牌，怎的不见她？”
“那是你能见的？”另一人嘲笑一声，道：“当然是我们家少爷那样的天资人物才能与之共处，你嘛，重新投个好胎，才有机会。”
“哦？我冲你这话，今日啊，爷爷还非见不可。”他拍了一下木兰，将手里的酒壶朝下一扔，稳稳落在了他们桌上，“爷请你们喝，哈哈……”
说着便就近拍了拍门，一间间拍过去，喊道：“梦香在吗？”
一间间门从里面打开，出来好几个美貌少女，有的睡眼惺忪，显然方才在睡觉，其中一个身穿单衣的美貌少女叉腰怒骂道：“吵死啦！死酒鬼！再吵叫人打断你的腿！”
“大妈你谁？我找梦香，不是找噩梦，快关了门不许出来。”说着九不负一甩袖子，女子尖叫一声跌进了屋子，门啪嗒关上，过了一会，里面拍门叫骂声不绝，可就是开不了门。
九不负继续一间一间拍下去，楼下的少年此时都挤到了楼上来，一个个手里持剑。
面纱下她唇角微勾，连忙上前忧心劝道：“哎呀，阿兄醉了，随我回房。”说完对身后那些人，叹道：“你们这酒怎么这么烈呀？喝几口，阿兄就醉成了这模样。我拦都拦不住得要出来耍闹。要是阿兄出了什么事，阿爹非拆了你们这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