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又是一个夕阳。
那个明泰宗少女已经五日没有来了。狠心得厉害。
莫问打开了窗,白衣雪裘,颀长的身姿如青松,立在窗口。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朱楼画阁,湖边杨柳依依,水波不兴。
桌上一个白瓷碗,空了。
赫知霜见莫问用完今日的药,微微一笑,虽然这几天莫问讲话时候不多。除了与她道谢道歉,真是闭口不言,但就算这样,赫知霜也很满足。
赫知霜:“师兄,老祖要见你。”
莫问没有回头,淡淡道:“何时?”
“老祖说等你好些了。”
莫问轻笑:“师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赫知霜脸一红,他好似知道自己为了他推脱老祖的话。
莫问回头,微笑着,说:“今晚师妹不必送药了,你若有什么想要的,我会给你取来。”没有尽力,只要她要,他就一定会给她弄过来。
赫知霜若是一个贪婪的人,那么莫问可要费一番工夫,可是她不是,相反她要得很简单。
“九清莲,我想要那株九清莲,可以吗?”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微颤。
莫问垂眸,凌空挥了个诀,一株洁白晶莹的雪莲浮现在空中。白皙修长的指尖拈花茎,“只不过一株九清莲,你要送给你又何妨?”
赫知霜接到手中,抵在鼻尖轻嗅,她微微一笑,声不可闻:“谢谢师兄,我会好好保存它的。”
莫问抿了抿唇,道:“这算我送你的,还有一个要求你可以另提。”
赫知霜苦涩一笑,摇摇头,离开了。
师兄想要与她划清界限,有予有还,她宁愿他欠着自己。这个要求,她不会提。
不提,他就会知道还欠着这么一个人。总有一时间,他是牵挂着她的。
二更天,天阴,无星。
莫问端坐在桌前,朝窗外仰头看去。昏黄的烛火摇曳,墙上他的影子跟着晃动。
赫长生进来时,笑道:“今晚无月,莫小公子要赏这无月的天未免无趣。”
莫问淡淡道:“月亮总会出来,正如老祖一定会来。”
赫长生眯着眼睛,哈哈一笑:“这么说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莫问微笑:“晚辈猜不到。或许是因魔族的事,前辈想要关怀小辈罢了。也或许是别的理由,恕晚辈愚钝,望老祖解惑。”
赫长生:“小公子在前往老朽的寿宴途中遇险,老朽自然责无旁贷,不过……这只是其一。”他往前走到桌前,沉声道:“老朽要问的是,夕渊。”
莫问微笑着,点点头:“原来是夕渊,魔族有兴趣的剑,没想到前辈也感兴趣。不过这天下又有谁不感兴趣呢。”他站起身,拢了拢白裘,玉白的脸在昏黄照耀下显得羸弱,他咳嗽一声:“可夕渊剑已经被魔族夺了去,前辈就算再想看那把剑,晚辈也无可奈何。”
赫长生:“剑虽不在,但老朽今日本只有几个问题来问你罢了,魔族狡诈残忍,本不怪你。剑我们终会从魔族手中夺回来,那些宵小以为有了骆琰的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打破人妖魔的平衡?哼,痴妄。”
莫问微微一笑,静静听着。
赫长生:“夕渊可认你为主?”
“晚辈持剑,这剑不认我为主,还有其他人会明面上来抢夺不成?”
莫问说这话也对,他是雪昱门掌门亲传弟子,这把剑掌门让他好好护着,就算其他人知道这剑在他手中,难不成还挑衅雪昱门夺剑不成?
不过赫长生显然要得不是这个回答。他蹙了蹙眉。
“其实这把剑本是我赫家所有。”赫长生笑了笑,“或许你不信,这把剑乃是先姐的剑。”
莫问微笑:“原来这剑就是传闻中依依仙子斩杀魔尊骆渊的的圣剑。可为何又会出现在尤龙秘境?”
在淮城中,这则依依的传闻家喻户晓,莫问这些日子闲时看书能知道这点不足为奇。
赫长生叹道:“此剑在先姐仙逝后,本在赫家禁地保存,可后来被一个魔族之人夺了去,他死后,剑就失踪了,直到你从尤龙秘境取出。那魔族之人无人不晓得。”他顿住了,打量着莫问的眼睛。
莫问笑容不变:“是啊,他无人不晓,这么说来,魔尊骆琰他是第二任剑主了。”
赫长生:“不错,但你是第三任。”
莫问轻轻嗤了一声:“这么说,这剑先后经历了魔族和人族的手。为正邪双方拥有过,只可惜,晚辈拥有了夕渊剑,本该为人族出力,可惭愧无能弄丢了这把剑。”
“你叫莫问,你可认识莫三三?”
莫问微楞,好奇道:“莫三三?没听说过,是前辈认识的人?”
赫长生哈哈一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女人罢了。此人不顾人族,选择以身伺魔,人族出了这个叛徒,害惨了多少人族同胞。也不知这些年过去她死了没有,就算没死,男人死了,她苟且活着也是可怜。”
莫问微笑着,说:“人族叛徒的确人人得而诛之,若是晚辈有幸能遇到这个莫三三,定会给前辈一个满意的交代。”
赫长生打量着他:“莫问为何叫莫问。”
少年一身白袍在寒风中飘荡,夜晚的风有些大了,烛火摇曳得更为厉害。他轻笑:“当年凌溪长老将弟子捡回去时赐名,莫问前朝,要晚辈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话末,寒风入屋,烛火没撑住,火星跳跃两下,熄灭了,最后一刻少年温柔的双眼中浸着笑意望来,黑暗中,赫长生没有立刻点灯,莫问也毫无动作。
少年在黑暗中笑道:“没想到我与这莫三三同姓,会让前辈误会。可前辈不能因莫三三的莫就对这天下所有姓莫的人厌恶怀疑。莫三三是死是活,与晚辈无关。”
赫长生当然知道莫问的名字由来,这个他早已查清,莫问幼时是个乞儿,十岁被捡回去后,一直到成为掌门亲传弟子,为人温和优秀,在雪昱门很受重视。
只不过他想试探他一下,若这人真是她的孩子,那不该这么无动于衷。若真是演戏,他身体半点不存魔性又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