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

chapter42

回到旅舍，周昳礼没有很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她点亮几根蜡烛，屋子亮了起来，去炉子里烧了碳，屋子也开始慢慢变得暖和。然后就去那一摞包裹前拆她买的东西。不愧是她，这些东西买的时候很喜欢，现在接到家里来了，再看还是很喜欢，她周昳礼就是眼光好。拆到一半，楼下的伙计敲门告诉她，洗澡的热水备好了。

周昳礼遂放下手中包裹，去洗漱。

热水澡泡完，经过一段没有热气的寒冷走廊，再回到房间。房间内已经很暖和了，周昳礼一进来就被暖气包围着。她脱下身上的披风，蹲下身去拆了的东西里找，找到她今日刚买的蜂蜜，挖了一大勺放进温热刚刚好的热水里。

不去管那些还没拆的包裹，明日再说。

她熄了两盏灯，只剩下最后一支蜡烛，坐卧到床上，喝下半杯多的蜂蜜水，没一会儿就困得不成样子了。

周昳礼没有熄灭那支蜡烛，直接入睡了。

难得的一夜安眠。

也不是一夜安眠。

夜里的眠安了，早上的眠没有。

好吧，也算一夜安眠。

现在是巳时六刻，周昳礼巳时醒来，她已经迷茫地睁着眼睛躺了半个时辰了。

脑子里走马灯地回放着梦里的场景，一遍一遍，清楚无比。

她梦见了她哥，还有商彧。

梦的一开始，还是在那座城门底下，她看见了夏结，狂妄、傲慢的笼中兽，陷入城门的灰暗是他的狂欢，黑铁的脚铐手铐不是禁锢他的利器，而是他现在武器、保命符。

看见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的人群，不是在人烟稀少的东城门而是在大街，繁华的、通向四面八方的大街上。

周昳礼擡头，周围只有她一人擡头。

她擡头看见了商彧，他依然高高站在城墙上，身边将士铁甲大刀，紧紧护卫。

是他将夏结送进了囚笼。

惊涛骇浪的恐惧拉扯着周昳礼，将她如提线木偶般扯回头，跑入不被看见的那顶棚子里。她在梦里做出了和现实中一样的选择。

但回过头后，没有整齐摆列的木桌木凳，也没有正急忙活的小摊摊主，转过头来后是一片白光。

接着白光退散，她感觉到重重的坠落，坠落没完没了，直到一阵晕眩，周昳礼看见了模糊的衙门内的景观。

看不太清晰，只能感觉到比前些日子去的齐知县的县衙大些，大好多...

衙门内还有两个人，一个人坐在书桌后，身上穿着大红的官袍，那是商彧，还有一人背对着她，穿着蓝袍。

周昳礼看见这背影，泪水立马盈满了眼眶。那人似乎也感应到了，在这一瞬回过头来，如记忆中千百次那样，温和地对她笑着。好像永远也不会生气。

那是她哥。

周秩礼回来看她来了。

这么多天，这么多天。去西北的旅途十几天，在他孤坟旁十几天，都没有回来看看她。现在怎么来了？

怎么现在才来？

周昳礼用尽力气向他跑去，跑到他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哥哥也会像小时候那样接住她的，对不对？

周秩礼没有让她触碰到。

周昳礼跑到了那书桌边，不见了周秩礼。周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看见了商彧。他还在那个书桌后面，即使周秩礼已经离开。他在批着公文，手旁还有一堆。

察觉到什么，他擡起头，看到了周昳礼。

深邃的眼睛渐渐平和，最后极其细微地展露出了笑颜。

想不通就不想了。

周昳礼在旅店内用了午膳，午时正刻出了门。

她想着昨天晚上和张白石吃面的那条街，街上有很多很多可爱别致的小玩意儿，昨天都没有来得及逛，正巧现在去逛逛。

谁知走出旅店大门，脚步一旋，就来到了通往寺庙的大道上。

寺庙周围绿树掩映，花鸟啼鸣，就算身处闹市、来往香客繁多，也是难得一清净之所。

她像其他香客一样，上了香，去拜佛。蔚为大观的佛像下，来往众生自动卸去了喧嚣浮躁，虔心在佛祖面前跪下。祈愿。

周昳礼看那尊佛，却并未觉得佛也在看她。

佛眼里有芸芸众生，将一切尽收眼底。但没有她。芸芸众生里有她，她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

周昳礼看着那尊佛，也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她遂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静静待了几秒，没有祈愿。

拜完佛，周昳礼在佛寺周围逛了逛，佛寺周围栽着树，有大树也有小树，之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包在寺庙周围的是大树，现在从寺庙里出来，看到的是一棵棵小树。

七八棵小树栽成一排，皆是细细短短一根树棒上串了一团绿树叶。

这些绿树叶有不同的形状，却都似个人形，或坐或卧，怒笑嗔痴，形神具备。

周昳礼愣了一秒，也赶紧对它们拜了拜。

忽然，转过一个拐角，周昳礼迎面遇上了一胖一瘦两和尚，胖和尚大剌剌跨步，圆滚滚肚皮一颤一颤的，瘦和尚则骨瘦如柴，薄薄一件袈裟在他身上显得尤为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