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chapter26

老先生们也搞不明白他们这位部堂大人的意思，商彧在徐太炎轰轰烈烈搞土地清丈的时候，给他们向徐太炎求过情，徐太炎死了，商彧又为徐太炎的身后名奔波出力。

他们这位部堂大人很年轻，做事也很稳重，他手中的刀刃，对准的永远都是关外的敌人，如果他确实一直都是在他们对立的立场，那他似乎太仁慈了些。

老先生们沉默不语，老先生们一个眼神也没给夏结。夏结又摩挲了把自己的膝盖大腿，他转向商彧，对他说：“那维护土地清丈这件事，请部堂大人和各位老先生们放心，就由夏某着人办理了？”

汤复舟这时候说道：“错了，夏兄，错了。”

“怎会是请部堂大人和老先生们放心呢？”他细声慢语道：“是请徐大人和周大人放心才对呀。”

汤复舟对老先生们说道：“是徐大人完成了土地清丈，让雍州‘耕者有其田’；也是周大人把入侵异族抵在了城门外，异族人攻进来了，所有就毁于一旦了。”

汤复舟这话，是蚀骨的冰寒。争来争去的，有了城墙的围护，有了稳定的土地才争，异族人攻打进来，国没了、家没了，人也没了，还争个屁还争。

老先生们不语，老先生们依旧沉默。

周昳礼听了汤复舟的话，哦，原来是这样，我哥保卫了你们的财产，没有我哥，你们或许就什么都没了。

原来是这样，你们才允许我坐在这。

商彧：“汤大人说得不错。”他对汤复舟平和地笑了笑：“我们已经为土地清丈付出了太多，既然皇上旨意未再提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商彧的话引起了老先生们那边的阵阵骚动，夏结和汤复舟也是惊疑不定，他们这次来和商彧谈判，就是想各自退让一步。

其实在一开始，他们就不情愿土地清丈在雍州进行，但一开始战火纷飞，雍州都不完整，没有土地清丈，他们如何进行生产，将士们如何抵御外敌？

他们愿意保留商彧的土地清丈的成果，但希望他能够看在徐太炎的下场下，也能够退让一步，将本属于他们的地归还给他们。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杯子从周昳礼手中滑下，她感觉到心中一空。什么意思，商彧，什么意思？

就这样“到此为止”？你难道不知道，土地清丈的成果如果不维护，就这样“到此为止”，他们反会更加倍的欺占、侵夺百姓原有的土地吗？你难道不知道吗？

......

你，你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个“到此为止”的吗？

你当初说好的，跟我说的“再等个七八天吧”，结果既是“到此为止”吗？

周昳礼心疼，她喘不上来气，渐渐听不见声音，她一动也不想动，坐在那里，感觉到心也疼，肺也疼。

他们还在谈话，言语破碎成一片一片，扎进她的身体里，回忆中商彧的声音，他的面容无孔不入钻入她的脑海，现实的、过往的，夹杂着，交错着。

她感到一阵晕眩。

“周昳礼。”

“周昳礼。”

意识似乎在一瞬回笼，她犹如溺水的人得到呼吸，空气又像是尖刃，一寸寸割着她的肝肠。

后面的谈话她不是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不存在什么隐晦，很直白的就是在安排皇上第二条旨意的内容。

古板的老先生们很高兴，喜笑颜开，在场的各位雍州官员也是，如释重负。房顶似乎打开了，天亮了，每个人的脸上都盛着阳光的笑。

他们都走了，房间内只剩下她和商彧。

她看到商彧焦急的神情，“事情到此为止了吗？”

“商彧，你要杀了我吗？”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商彧握住她的手，周昳礼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攥得很紧，自己的手在发抖，自己的掌心被指尖刺破，溢出了血。

“土地清丈不能和他们妥协。”商彧的声音没有平常那么平稳了，他很慌张，“不能退让。”

“到此为止的意思，就是永永远远保留现在这副模样。不准他们破坏徐太炎的、你哥哥拼了命留下来的东西。”

他触摸她掌心的血，只碰了一下，便如触电般的避开：“周昳礼，你可以伤害我，你别伤害你自己。”

“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找伤药。”

商彧转身出去了，周昳礼坐在椅子上，她感觉，阴影再次笼罩了下来，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擡起手，按了按小月牙似的伤口，一、二...三、四...五...

好疼。好疼。

房间内忽然更暗了一下，周昳礼擡头，哦，原来是他气势汹汹的回来了。他抓住周昳礼的手，不准她碰、戳，又不知从哪拿来了瓶瓶罐罐，开始往她伤口上抹。

他的袖口沾上了她的血，他看起来很生气。

周昳礼想了想，想了一句话，但她没说出来。

“我就算从我回来雍州开始部署，从雍州到帝京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七八天吧？”

周昳礼忍了一下，没忍住，在心里说出来了：你说的话前后矛盾重重，我到底该听哪一个。

“周昳礼，你怎么可以那样说。”他低垂着目光，在细致地帮她处理伤口。他的声音发着颤，既是生气，也有委屈。

“是汤复舟。汤复舟致使徐太炎死亡，他是被放置在雍州的一颗棋子。”“他离了雍州，就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

“因为雍州的事情没有结束，他离了雍州，他就已经结束了。”他平复道：“土地清丈的关键，就在于这颗棋子的下场如何。”

周昳礼感觉到手上传来丝丝密密的疼，又被清凉的药膏压下，她看着商彧，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