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夫妻之道
听过苏麻喇的建议,胤i吃了一惊,当下沉默不语,只是扶着苏麻喇不急不缓行进。
如父皇那般妻妾成群,那是上辈子的习以为常,如今,他不会重复累赘的生活。但胤i也知道,身为太子,后院唯是太子妃一人的现状难免会遭大家议论、不解。
今天苏麻喇不提,往后也会有别人掺和,普遍风气如此,他一人之力,挡不住别人的想法。但来一次,他就挡一次,既然是自己认定的事情,就不厌其烦地挡回去。能理解,自然好,不能理解,他不强求。
别说三宫六院才是登上皇位的条件,有本事的男人,规则就是他说了算。亡国乱政,从来就是帝王昏庸无能造成的。他不相信,疼爱妻子,夫妻和睦,反而是祸国殃民的缘由?
快到宫门前,胤i停下脚步,苏麻喇知道他有话说,便也止步,竖耳倾听。
“嬷嬷,你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用避忌。方才我只是从毓庆宫带回不满,才会一时情急向太子妃动气。太子妃是无辜的,我对她从来没有任何不满。”
“老话常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我的太子妃出身将门世家,父兄一心为国效力。她又是品性端良,貌秀慧丽,现今还为我喜添长子,如此贤妻伴我,夫复何求。人这一生,福祸相依,一朝荣华富贵,一夜分崩离析,这时,谁能与我共苦相守,也就是吾妻也。”
胤i放眼眺望远处,太和殿巍峨高耸的重檐庑殿顶映入他的眼帘,唯独太和殿才配有的十个震瓦兽,傲立屋脊。黑夜中的走兽轮廓模糊,但胤i对他们的排列、名称再熟稔不过。
位列脊端首位的骑凤仙人,有逢凶化吉之意。胤i每每逐一点数走兽,最后都会停在最前方的骑凤仙人身上。仙人前方,走投无路,迈出去就是掉落屋檐,摔得粉身碎骨。想要逃离险境,除了飞入高空,直上云霄,别无他路。
“嬷嬷,凤凰不与燕雀为群,我就是这样自负地定义我的存在。她不是汗阿玛指给我的女人,她是我的妻子,是唯一能与我比肩而立的亲人,我不会负她。从今往后,嬷嬷不要再说什么纳妾之类的话,我的撷芳殿,就是太子妃一位女人,我的孩子们的母亲也唯是她一人。”
苏麻喇张大双眼,活了这么大年岁,惊世骇俗的话也听过不少,可胤i的话还是让她受到强烈的震撼。苏麻喇见过太宗皇帝独宠宸妃,也亲眼目睹顺治皇帝就爱皇贵妃,可他们照样三宫六院一堆女人。轮到太子的这个宠法,苏麻喇真觉着是独树一帜了。
苏麻喇掣回胤i的搀扶,向胤i行礼致歉,“殿下,您的这席话,就像是一个在万丈红尘里滚爬过一遭、狂风恶浪中颠簸过一回的人说出的话。老奴真是老了,说话没分寸的地方,还望殿下恕罪。”
门前送苏麻喇的肩舆已准备停当,就连十二阿哥胤i也闻讯赶来,接苏麻喇回去。兄弟俩一左一右把苏麻喇扶上肩舆坐稳,苏麻喇拽住胤i的袖角。
“殿下,日后莫要一上来就横加指责,先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否则伤了夫妻的情分。有时候,不要以为是自己人,就一切理所当然。殿下自负些,高傲些,那是自然,可您该说句软话时,还是要说,兴许就是蜜里调油的效果,您说是吧?”
苏麻喇走后,胤i这才回味过,自己在嬷嬷面前一阵凛然地维护瑜,可刚才在弘g屋里,对人家横眉冷目的人又是谁呢?
叫来陪着瑜跑了一下午的扶柳,好歹先问个明白才是。
七公主没了,德妃病倒了,后宫的担子也撂下了。皇帝不在宫中,太后自是要重新指定人选料理后宫。承嫔与悫嫔,不管怎么说,也要从中择一了。
易贵人服毒自尽,与悫嫔的关系才露出隐约就又突然断开,太后不能拿悫嫔如何,可到底已心存芥蒂。呈报给皇帝的文中,太后直接建议承嫔接手后宫。谁知,皇帝指定的却是悫嫔。
太后在瑜跟前念出一句,“行,折腾了半天,她总算得偿所愿了。”然后,太后就病了,后宫的诸位都不用去请安,她老人家要养病了。
宁寿宫是瑜的辖理范围,太后病了,她就更忙了,早晚请安必到,太医请脉后的诊断,太后的用药饮食,她都必须了解,随时关注。不怕小病大养,就怕真气出病来,她难辞其咎。
今儿宁寿宫请早安回来,瑜抽出时间给胤i做了沙琪玛。
男人有时候也是犯孩子气,冷不丁冒出,“自从有了弘g,你眼里就只有儿子了,整日里光知道挂念儿子。那么大个小人儿,他能吃多少,瞧你为他做这做那的。”
就冲这,瑜还不得赶紧做好给毓庆宫送去?
弘g午憩时,还不曾有什么不适。恰时,有人来报,先帝的一位生育过皇子的老庶妃过世了,瑜不得不去。要过目入殓的彩棺是否妥当,要与内务府商定暂安彩棺的殡宫处所,通知钦天监挑选下葬日子,选定把彩棺移葬孝陵妃嫔园的送葬人员。这一项项,瑜都要参与确认。
从辈分上来说,瑜属孙媳妇一辈,这种事情理当后宫的掌事妃嫔出面。太后听闻消息后,也曾派晚霞专程去了一趟储秀宫,通知悫嫔与瑜一道办理。可直到瑜忙碌到下晚,悫嫔才姗姗来迟露了个面。
弘g哭闹不休时,撷芳殿也曾派人过去,不过瑜因在不同处所跑动,扑了空,也就没能及时告知她。倒是苏麻喇去送一程亡人时,遇到撷芳殿的宫人,得知弘g的情形,这才来到撷芳殿帮把手。
瑜回到撷芳殿,得知儿子生病,当然心急如焚,可胤i的斥责和命令她不能违抗。梳洗换过一身常服后,瑜坐到儿子床沿,把脸贴在儿子的小手上,心里是说不出的愧歉。
胤i回到屋里时,看着倚靠床边的身形,忽觉瑜最近又苗条了许多,纤细的腰身堪可盈盈一握。
“太医说,弘g已经没事了。膳房已备好晚膳,弘g睡着了,让奶娘陪着就可,咱用膳去?”胤i坐在床尾,试探地问去,突然缺了底气,竟有些露怯不好靠近。
“妾身不饿,想陪着弘g,殿下去吃吧。”瑜把儿子的小手放回被子里,站起退后几步,拉开了与胤i的距离。
瑜低着头,胤i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一听那声“殿下”,就知道与他生分了。当然,瑜即便受了委屈,也不可能与胤i争执,身份使然。但是,不温不火的疏离,比争吵更让胤i受不了。即便身处五月,四周的温度还是无端端急速下降,禁不住就是一个寒颤。
胤i起身迈出一步,笨拙地出言破冰,“今儿送来毓庆宫的沙琪玛,差不多都被富尔祜伦吃了,你哥哥庆徽也在,他也吃了。”
不明白胤i想说明什么,瑜后退两步,“殿下,这几日妾身要张罗老庶妃的后事,会比较忙,怕是没时间进膳房做点心。纯亲王与哥哥要是想吃,待忙过这阵,我再做。”
胤i本想表达歉意,可他太子爷从小到大就只是对父皇说过“儿臣知错”之类的话,那是天子威慑下的无所遁形,他俯下身段理所当然。瑜虽是自己亲近的人,但他的骄傲不容许他向父皇以外的人低头认错。
胤i着急地往前冲出几步,瑜也迅速地接连后退。最终瑜退无可退,背靠墙面,胤i压迫跟前,出手撑在瑜两侧,把瑜圈进自己的臂弯。
时光倒流,好似回到了曾经发生在宁寿花园怀荣斋的那一幕。胤i想起,眸中荡起涟漪,探向瑜耳旁,轻声语道:“我若像当年那样对你,你还会往我脸上拍一巴掌吗?”
那种不知者无畏的壮举倒真是不能够了,瑜只得伸手推向胤i胸前,“妾身要陪儿子,您去吧。”
瞥见晕红浮现的双颊上方,一双水眸泪光莹然,胤i抱高瑜,迫使她俯视自己,“我都问明白了,这回算是弘g咎由自取,也该他长个教训。”
瑜愣住,眼眸一眨,一滴泪滑落到胤i的唇上,咸咸涩涩的滋味,更坚定了胤i要黑一把儿子以博取媳妇的原谅。
“他和兔子抢菜叶吃,这才闹的肚子。”
弘g抓了一把兔子的菜叶是真,想模仿兔子吃食欲把菜叶塞进嘴里也是真,可奶娘还有看顾的嬷嬷目不转睛盯着,菜叶子是万万入不到他的口中,早早就被夺了下来。
“真的?”瑜半信半疑抹去眼角的泪水,也拭去胤i唇上的泪痕,认真地想了想,“他那天倒是也想把兔子的胡萝卜塞嘴里来着。”
胤i敞开笑容,眉眼含春。瑜恍然,一对粉拳砸向胤i的肩头,“二爷,您就信口雌黄吧,分明是欺负儿子无法为自己辩驳。放我下来,我不要理你。”
一听这称呼,胤i知道暖春来临,冰雪即将消融。放下瑜的那一刻,胤i一手把瑜牢牢拢在怀里,一手固住她的脸侧。
“不止欺负儿子,我还要欺负你。”
胤i低头覆向瑜的唇,说不出口的道歉化作温柔细腻的厮磨吮吸。呼吸短促,瑜翕动双唇,胤i的舌尖趁势侵入,在她的口里撩拨游弋,气息逐渐热烈,火舌乱窜,像是霸道地占有,又像是缱绻地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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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负手站立于黄河边上,久久没有挪动步伐。
河套地区的黄河水流平稳沉郁,水中卷起的一个个漩涡旋流而去,鸦雀无声。皇帝逆流极目远眺,到达水天连成一片的边际,一种“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气势压境而来。
胤A手持大将军费扬古派人送来的八百里急件直奔黄河堤岸,皇帝接过,镇定启开。一行行看过,皇帝的双目越睁越大,难以置信的震惊,转为激动的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