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媳妇
明月城北，少有人烟。
三日不绝的连绵秋雨，已经在正午时分逐渐停止，可冬日的冰雪却已经不在。只有一条条细小的河流，在冬日微寒的冷风中，不断流动的画面。
在面对春天已至，秋冬亡去的尴尬季节，万物生机仿佛已经逐渐违背自然的流转，同样在这个冬日里绽放出自己的生命。
本来万里冰封的幽州，如今却阳春三月，北风似剪刀，修剪满山绿树红花。
彭鑫抬起头来，目光望向远处辽阔的山河，幽州北部已经的冰雪已经全部融化，若是按照眼前的程度，北疆的风雪恐怕也已经消融了大半。自己当初在关山的时候，就曾经感受过冬雪融化的震撼画面，如今再次见到，虽未悲伤，但却尤胜往昔。
北疆万里冰雪融化，漠北铁骑再不会有丝毫拖延，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肆意南下。真正的北疆浩劫，不是任何人想象的那般简单。
“北疆战事如何？”她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北疆战事的问题，她自然不会是自言自语，问的显然是出身北疆的林起凡。
此时的林起凡，衣衫宽大，步履轻盈。自明月城离开，就一直跟在彭鑫的身后。看够了周围明月城的风景，目光自然又会落到前面引路的彭鑫身上。只见她腰肢纤细，身着天青色的长袖衣衫，腰系丝带，臀部丰满圆润，对于彭鑫的问话，显然没有注意。
“你在看什么。”彭鑫忽然转过身来，脸色难看，声音有些低沉。
林起凡神情微怔，显然对于彭鑫的突然袭击，有些仓促慌乱。但秉承着多年厚实的脸皮，他依然面不改色的耸耸肩道：“自然是在看风景。”
“这幽州的风景千篇一律，你看了一路难道还没有看够？”彭鑫咬着薄薄的唇角，有些生气的说道。
“千篇一律？”林起凡眉头微蹙，沉思良久，忽然身形一动。武夫七品境界凝聚的周身罡风，令他极为敏捷的跃在一块陡峭的巨石上。
他站在巨石的最高处，目光望向远处幽州辽阔的山河，声音有些高昂的说道：“幽州山河，虽然没有江南吴楚的精致秀气，也没有西蜀竹海的波澜壮阔。但真正该有的精气神，是任何地方都不曾有的。”
彭鑫抬起头来，沉默的望着他。
“当年我带兵打仗，三千铁骑被人家两万铁骑追的丢盔弃甲，全军覆灭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我当时想了想，觉得就算是要死，也不能就这般窝窝囊囊的被人家追死。当时想的也没多么伟大，什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用来糊弄新兵蛋子用的。”
“但不管怎么说，军人都应该死在战场。”
林起凡目光望向远处群山，声音忽然有些惆怅，低声说道：“结果，那一战都死了。”
彭鑫依然沉默的低着头，只不过修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全军覆没，两军战士除了寥寥几人，全部战死沙场，埋葬在这片土地的最深处。”林起凡神情复杂，眸光闪烁，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幽州万里山河，苍山如海，群峰如屏。看似粗犷简陋，但谁又能知道在这厚厚的尘土下面，埋葬了多少尸骸骷骨。”
“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彭鑫沉默良久，忽然开口说道。
“没错。”林起凡抬起头来，望着眼前容颜清丽的聪慧女子，声音低沉的说道：“但你以后千万别说这万里山河，千篇一律。”
“谁都不知道在这片山河下面，掩藏着多少血泪。”
彭鑫抬起头来，眼眸坚定，轻声说了句‘好。’
林起凡有些出乎意料的望了她一眼，忽然纵身来到她的身边，目光在彭鑫身上扫了扫，不禁嘴角微微翘起，低声嘲讽道：“千篇一律的是你们女人的身体吧。”
彭鑫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有神，毫不示弱的瞪着林起凡，声音清冷的说道：“既然千篇一律，你又何必带我来到这里。”
“你不是说想要一个家吗？”林起凡昂起头来，傲然说道：“你想要一个家，我就给你一个家。”
“从今天你，你就是我林起凡未过门的小妾。”林起凡声音低沉，语气十分严肃。
“小妾？”彭鑫嘴角上翘，嘲讽道：“这么说来，我上面还有几位姐姐？”
林起凡神情微怔，显然对于彭鑫德尔问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最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道：“暂时没有。”
彭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出乎林起凡意料，没有任何反驳的声音。只是微微抿起自己薄薄的唇角，在面对微微拂过的冷冽寒风时，温柔的拢了拢耳畔凌乱的发髻。
“既然如此，那咱们回家吧。”她声音有些疲累的说道。
林起凡如遭雷击，他有些茫然的望着彭鑫，眼眸中充满了震惊的神情。显然对于彭鑫的反应，有些太过难以置信，不得不低下头来，趴在彭鑫的面前，再次强调的问道：“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彭鑫置若罔闻，拢了拢自己宽大的衣袖，独自一人走在前面。
北风依然冷冽，将她眉间发丝吹得有些凌乱，但却依然难掩清丽的容颜。身上那件宽大的衣衫，在寒风微动中猎猎作响，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飘逸的闲淡感觉。
林起凡只觉得如梦似幻，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脸颊，极度希望此时是一场无言邂逅的春梦，只要一觉醒来，春门了无痕，自己孤家寡人形单影只，在没有丝毫麻烦琐事，还有令他十分厌恶的牵挂。可是皮肤剧烈的疼痛，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眼前发生的事情，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在真了。
谁能想到，不过是完成一项不太简单但也不算太难的任务，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带了一个媳妇回家。
林起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个结果，若是他早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即使于兆霖把他打死，他都不会踏进明月城彭家一步。即使于瑶那小丫头以身相许，他都不会在和彭鑫说上一句话。
可问题是，覆水难收，事已至此，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过多的办法。
让彭鑫就此这般回去？不说回去之后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明月城彭家的怒火，就单单彭鑫那丫头若是真娶了于瑶，那老于那里自己也依然没有办法交代。可若是想办法让彭鑫就此闭口，那世间闭口最把握的事情，只有一个。但是辣手摧花这种事情，林起凡真心不太适合。
林起凡满腹心事，显然对于此事耿耿于怀，而至于两人自明月城一路北上，林起凡都是心不在焉。但砍柴做饭这种事情，他做的倒是还算熟稔，厨艺也算是越来越好。烤出的山猪野兔，即使吃饭向来挑剔的彭鑫，也没有说过一句。
两人修为不错，彭鑫也没有丝毫拖延的意思，赶路自然也就不慢。一路上风尘仆仆，冬雪融化以后，幽州到处都是水渍泥土。
林起凡刚买的衣衫，可谓沾尽了泥沙尘土，如今也算是即将功成身退。可是反观彭鑫，即使在此等恶劣环境，依然坚持要林起凡每日帮她取来干净的水源。如今脸色依旧的明**人，发丝明亮柔顺。
同样的路程，林起凡衣衫褴褛，她却干净整洁，即使脚下精致秀气的布鞋，也始终没有丝毫水渍。
直到路遇‘卫黎城’，这座不大不小的城池，距离明月城已经很是遥远，但距离芜城，依照两人的脚力，也不过是三日的路程。
林起凡带着彭鑫，来到卫黎城有名的酒楼。楼高七层，飞檐转角，称得上有些档次。
门口待客的店小二，见到衣衫褴褛的林起凡，瞧着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的样子，本想直接赶出去了事。
可当他见到林起凡身旁的彭鑫时，却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女子，美丽的有些出人意料，白皙干净的清丽容颜，明亮澄净的清澈瞳孔，还有眉宇间那股淡然脱俗的感觉。
不得不将肚子里的话，再次咽了下去。
店小二低着头，擦拭了一下额头沁出的汗珠，有些不敢直视彭鑫的美丽，只好对林起凡说道：“客官，你有什么需要。”
“我要一桌上等的酒菜。”林起凡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