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拂柳树下
沉舟侧畔，千帆而过。
林起凡头晕目眩，只感觉大脑一片苍白。仿佛整片天地都在颤抖晃动，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在茫茫大海中不断飘摇。
狂风暴雨，拂乱他的眉间发髻，他虽然始终双目紧闭，见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但却始终能够感受指尖不断流逝的那温润水流，已经浸入自己的肌肤，甚至融入到自己的骨骼经脉。
荡过他的神识，洗涤他的灵魂。
林起凡神识恍惚，忽然之间有种咫尺天涯，沧海桑田的微妙感觉。
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一叶扁舟，没有目标，没有思想，浑浑噩噩间，在茫茫的大海中不断穿梭。
孤独，却又并非真正的孤独。
因为在这茫茫大海中，他发现并非自己一个人。沉舟侧畔，千帆而过的画面，并非那么简单。
一群黑压压的鱼群，在自己身旁游过，滑腻的鱼身擦过自己的脸颊……
一块块破碎的船板木屑，在不断冲击的水流中，拍打出泛起微微涟漪的小小水花……
甚至一架真正的战国沉船，扬起高高的细长桅杆，在这条浩瀚的长河中，驶入前方未知的领域……
林起凡抬起头来，强忍着水流的冲击，缓缓睁开双眼。忽然间，一道耀眼的光芒，仿佛打破时空的桎梏，在他面前缓缓开启。
他冲破了水流，来到了最具光明的存在。
……
……
……
晨光熹微，拂柳树下。
许家大小姐柳眉微蹙，她低着头，望着眼前倒在雪地中的落魄男子，忽然伸出自己纤细的小手，探向眼前男子的鼻息。
“三哥，他还没有死。”
感受到指尖流转的温热气息，不知为何，许家大小姐心情莫名一松，竟然有些忍不住的温和一笑。
“关山腹地，意识全无，即便没死，也活不了几天了。”许玄黄望着眼前男子，眉头微蹙，低沉道。
“既然没有死，那就更不能让他死了。”许家大小姐眼帘低垂，没有再去搭理自家兄长冷漠淡然的目光，而是挽起自己宽大的衣袖，将男子缓缓扶起，靠在拂柳树粗壮上，自怀中取出一剂丹药。
许玄黄眉头微蹙，望着那颗极为珍贵的丹药，在自家妹妹纤细白皙的指尖，递入男子的嘴中。最后也只能欲言又止，无奈摇摇头。
日光微亮，晨间阳光格外明媚，将漫山白雪映着晶莹耀眼，闪烁着斑斓的色彩。
许家大小家身材高挑出众，在茫茫白雪中，她穿着幽州居庸城中最具昂贵的白狐大麾，站在璀璨斑斓的白色海洋中，显得如梦如幻，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高贵。
呼吸着微凉的晨风，感受着来自这片山河的自由畅爽，许家大小姐浅眉含笑，寒风拂过如瀑的青丝。她忽然张开自己的双手，仿佛拥抱着这份不属于她的自由。
这份自由，是在居庸城中从未有过的自由。
寒风拂过，微凉的雪花拂过她的眉间，却依然无法掩饰住她眉眼间的笑意，甚至连心硬如铁的许玄黄都为之动容。
笑意盎然，犹如春风拂柳。
林起凡睁开双眼的时候，也正是见到许家大小姐，在微凉的寒风中，裹着自己的白狐大麾，仅仅露出冻得有些微红的脸颊。那模样，娇俏可人，微微翘起的乌黑睫毛，上面挂着白色晶莹的雪花，明亮如同一潭清水的眼眸，透着一种古井不波的悠然。
尤其在漫天梦幻的白雪世界中，少女眼眸温和，细长而略显舒扬的清秀眉宇，在沁凉的雪花下，并未显得多么寒冷，反倒在冰寒之中，有种温和如春的感觉。
眉黛远山绿。
林起凡眸光有些恍惚，他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少女，那细长而舒扬的眉宇，还有精致美丽的容颜，略显微红的脸颊。
在这漫山白雪间，如同一首音乐大家的阳春白雪。融了这山，融了这雪，还融了林起凡冰冷的目光。
“你醒了！”
许家大小姐似有所感，转身之际正巧见到林起凡冰雪融化过后的温和眼眸，心里微动，经久不和人接触的她，有种莫名的悸动，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的温和问道。
林起凡抬起头，目光望着少女关切的眼神，沉默的点了点头。
许玄黄眉头微皱，望着林起凡有些略显冷漠的态度，心里自然有些不悦。先不说那颗拥有着枯木逢春的回春丹，如何珍贵罕见。就单单说自己妹妹，好心救你一命，竟然还如此态度。
“小妹，咱们走。”许玄黄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和表示，甚至连训斥林起凡的心情都没有。
因为在他许玄黄看来，似林起凡这等凡俗中人，实在难以入他法眼。倒不如不再去搭理，直接带着自家小妹，离开这里来的简单直接一些。
“三哥。”
许家大小姐眉头有些微蹙，她望了眼态度坚决的许玄黄，紧了紧自己的白狐大麾，高挑的白色身影，在梦幻的雪白世界中刚刚走出两步，却又有些犹豫的转身回望了一眼拂柳树下的林起凡。
只见林起凡发髻凌乱，神情依旧冷漠，有些孤傲的抬着头，不惧任何人的对视。但就是那双高傲明亮的眼眸，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述的灼热痛苦。
难以言述的灼热痛苦。
这对于自小承受寒冰痛苦的她来说，自然极为容易的察觉。
“三哥，等我一下。”
许家大小姐忽然跑到林起凡身前，不顾白狐大麾挂满白雪，有些肆无忌惮的蹲在林起凡的身前，将自己怀中的那小瓶回春丹，不容置疑的塞到林起凡的手中。
“我知道你不想要，但是你必须要。”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眸宛如星辰，静静的望着林起凡，眉目温和，远山眉如画，轻声说道：“疼了就吃这个，我以前经常吃的。”
……